第十二話 在那戰火連天的地方(四)(1 / 2)

那個身著麻布衣裳卻依舊擁有暖春韻味的男子靜靜立在雪地裏,仍在微微抬頭注視著女子消失的位置,漸漸與滿世的白融為一體,卻保留著自己如春如夢的暖意。我看著看著他的背影不由得癡了,其實有一種人,即使他所在的環境再惡劣,即使他滿身的蕭然之意,可這種暖如春風的氣質是始終伴隨著他的,甚至傳給周圍的人,那是很心安的感覺。

我躡手躡腳走到他背後,剛要伸手偷襲,他一下子轉過頭,笑眯眯地看著我,隻是眼中還留有少許惆悵。

我擠眉弄眼地嘻嘻笑道:“你的老情人?長得不錯,挺水靈的。”我一直拉著阿鴦的素手,卻感到他手上力道一緊,我莫名其妙地看著他微眯的長眸:“呃……怎麼了?”

他眨了眨水樣的狹眸,長而微卷的睫毛背著陽光投下一片陰影,使我看不清他的神色。

大蝦卻笑了起來:“你怎麼知道?”阿鴦的手本來被我捂得溫熱,一下子又涼了起來。我隻覺得全身都籠著一層寒意,莫名地感到刺骨的恐懼。

我一邊說:“看出來的唄,”一邊搭上另一隻手,輕輕搓弄起來,“阿鴦你不舒服嗎,怎麼體溫這麼低。”

大蝦的神色有些促狹:“這裏溫度很低,小兄弟肯定是吃不消了。”

我“哦”了一聲,拉著阿鴦往洞口走:“大蝦你事幹完了吧?能幫我找到我師姐嗎?”

他沒有回答,而是反問我:“你知道這是哪裏嗎?”

我咬著嘴唇搖搖頭。他指著那氣勢雄厚的雪山:“看到那座山沒有?翻過那座山就到了昆侖的地界了。”

我還未發表任何言論,他又說:“知道麼,昆侖是冰鳳凰的領地,所以那裏一年四季都被白雪覆蓋著,漂亮得很,也冷得很。”他最後三個字咬得很輕,我突然覺得“冷”這個字,隱藏著有些人無數心傷。

他好像是在說給我聽,也好像是在說給自己聽,因為他一直遙遙隔著雪山望著另一個世界,我能感覺得到。

他說:“像我們這種很久很久前便遷居人間那個四季正常交替地方的人,其實是受不了那種環境的,長期在那裏會讓身體情況慢慢變差,昆侖的溫度比這裏還要低上很多,所以在那裏生活,無論是在何處都會感到刺骨的冷。”

他終於轉過臉看我,一臉平靜:“可是有些人總是執拗地可怕,我曾到過那裏,隻是想專門體會體會她當時身體上的感覺而已,那個感覺……應該是體會到了,可是我始終不懂,她是如何堅持下來的。”

他笑的一臉苦澀:“也許……那就是愛?”我的手被緊緊地捏在阿鴦手裏,我從他泛著蒼白的指關節移到他臉上,他額前又長又多的碎發模糊的遮住了眼,隻是那眸光實在亮的可怕,透過墨色的發簾,我看見了一片陽光下的死寂。在這片無邊雪色裏,我真的感覺他會化為其中,然後徹底透明,徹底消失在我眼前。

他這一番話說的沒頭沒尾,我很努力的聽著,但是無果,我隻得輕聲說:“對不起,我無法感同身受,所以我安慰不了你。”我小心翼翼地看著阿鴦,“不過,聽你那麼一說,倒像是很久之前的事了,人嘛,活一世,就要想辦法讓自己快活一世,斤斤計較反而是對自己的不尊重……既然選了繼續留在世上,保留執念也不是說不對,但執念著的時候,我覺得不如同時看開一點,兩者兼並,倒也是一種活法……喂阿鴦你……你在幹什麼?!”

我心驚地看著阿鴦唇角鮮紅的液體慢慢淌了下來,順著姣好冒尖的下巴,襯得皮膚臉色蒼白地可怕。

“你……你怎麼了?”我看著他慢慢扶著岩壁蹲了下來,由於他一直緊抓著我的手,我隻得著急地順著他也蹲了下來。

他另一隻手離開岩壁,忽地捂住了嘴,猛烈地咳了起來,鮮紅的液體順著指縫慢慢流過蒼白色彩的纖細手指,一滴,兩滴,落在了本來無暇的純白地麵上,染就了一副美得驚心動魄的紅梅襯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