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 九份的咖啡茶樓(2 / 2)

就像黑白畫麵中憂傷的女聲,擲地有聲的琴聲中唱著熟悉的歌,晚霞中的紅蜻蜓/請你告訴我/童年時代遇到你/是在哪一天。

還有寬美跟文清說起日本人心中的櫻花,櫻花開到最美最滿的時候,一同離枝入土的情景,他們認為人生就應該是這樣。明治時代,有一個女孩跳瀑布自殺,她不是失戀,也不是厭世,是麵對這麼美好的青春,怕它一旦消失不知道如何是好,不如就跟櫻桃一樣,在生命最美的時候隨風離枝。

我一眼認出扮演寬美的女演員正是《戀戀風塵》的女主角,彼時的青澀換做了此時的沉靜,跟梁朝偉扮演的聾啞文清用筆和紙交談的場景是電影裏最溫馨最美好的時刻。而影片結尾時他們一家三口的合影,整部電影裏文清和寬美最美的樣子加上孩子無邪的笑容,將悲情城市定格在我心中。

當我認出她來,我特意去查了她的姓名,辛樹芬,被侯孝賢先生在街上挖掘出來的女演員,可惜拍完《悲情城市》之後就徹底告別影壇遠嫁美國,之後的電影之中未能再見到她沉靜的美。

沉靜,這是我以為能想出來最適合的詞,她隻需在那裏便足夠綻放出這難以言傳的力量。九份也是同樣的氣質,沉靜的美麗之中帶著憂傷。

第二天淩晨起床,在施家民宿頂樓的露台上,海天一色裏山的剪影那樣清晰,《悲情城市》的第一個鏡頭就是這樣,魚肚白的晨曦中有淡淡朝霞的紅色,電影中反複出現這個情景,曆盡滄桑的九份始終保持著這份沉靜的美。

獨自一人又去了豎崎路。我總以為要想真正了解一個地方就得住下,而每個地方的清晨和夜晚才是它最真實的樣子。這一次從上往下走,在路邊又見到名為戲夢人生的茶樓,侯孝賢先生的多部電影都曾在九份取景,還有我喜歡的另外一位台灣導演李行,也在九份拍過戲。吳念真,我後來才知道,《悲情城市》的編劇之一的他,竟然是九份人。九份,承載了太多的曆史滄桑。

天色一點一點亮起來,所有的茶樓和咖啡館都還沒有開門,小上海咖啡茶樓的招牌被一排紅燈籠和一片翠綠擁簇其間,在一眾紅色牌子中仍然惹眼。

走到山腳便是升平戲院,這個台灣最早的戲院已經歇業,門前今日放映的海報也由傳說中的《戀戀風塵》換做最經典的《悲情城市》,文清和寬美的合影掛在正中。

升平戲院的旁邊是一家紫色夢想小店,一個曾在台北外商銀行工作的女生和一個曾在高雄做鋼琴老師的女生一起開了這家“香草鋪子”,編織著薰衣草田和咖啡館的夢想。我在門外徘徊了很久,想象這小店會有什麼樣的咖啡。

山裏的太陽出來得晚,等陽光越過山峰照耀進來大概已近午時,當日從市區趕來的遊人也差不多在那時來到九份,開始熱鬧紅火的一天。

我害怕人多,決定要在中午前離開,這樣就錯過了小上海的海景早餐,也無從得知香草鋪子的咖啡味道。幸而這裏的清晨和夜晚已印在腦中,這沉靜美好的山城九份。

地址:台北市九份豎崎路35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