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擊壤歌》時早已過了朱天心寫作時的年齡,一麵在她的文字裏回顧自己的高中生活,一麵感慨十七歲的她讀的書和寫的文,難怪朱西寧會說她是自幼大人書看得多,並且是隻讀一遍兩遍即通的樂讀。因此她寫《擊壤歌》一晚能寫萬字,而無一處不精彩。
《擊壤歌》讀第一遍時,我幾乎有點兒看不下去,囫圇著從頭翻到了尾,覺得跟胡蘭成在序言裏說的差不多,寫來寫去無非遊蕩吃東西。再看第二遍第三遍,妙不可言的感覺越來越清晰,逐漸沉迷到那個孩子豐富細膩的世界當中。
那個孩子喜歡拿破侖,崇拜他的人,可以背出他的日記和每一句名言,愛他的人,可以清楚地數說他的每一個戰役和每一個情人的名字。她什麼都不行,隻能偷偷地躲到一個角落裏,每一分每一秒地想他,想得心都痛了。於是,國文先生出了作文題目《假使時光可以倒流》,她便毫不猶豫地寫下了自己和拿破侖一生的故事。1769年,馬賽,一個充滿紫丁香鬱鬱的仲夏夜,他問她:“幽靜妮,你相信命運嗎?”
在網絡上看到過一張朱家三姐妹早年的黑白照片,大姐朱天文穿著寬鬆的白色長裙,兩條烏黑的長辮子搭在胸前,朱天心和朱天文都是短發短裙,她們的身後是潮水湧動的海灘。朱天文的側影不大看得清表情,朱天心和朱天衣都轉身對著鏡頭微笑。幾十年過去,姐妹三人都變了樣,但我堅信中間穿豎條紋裙子的是朱天心,她與大姐和三妹的不同一眼就能看得出來。
朱家三姐妹過著各自不同的生活。大姐朱天文一直獨身,她是侯孝賢的禦用編劇,最為經典的作品是《悲情城市》和《戀戀風塵》。三妹朱天衣選擇了丁克,與先生十多年來跟幾十隻動物一起過著山居生活,由此有了《我的山居動物同伴們》一書。
朱天心是三姐妹中最入世的那一個,先生唐諾是台灣著名的推理小說家,他們有一個女兒謝海盟。自古以來才女情感多坎坷,在她這裏卻和諧美滿,家庭和寫作都能十分圓滿的朱天心讓人羨慕不已。
朱天心夫婦還有一個愛好是把咖啡館當書房,每天從早到晚都呆在咖啡館裏寫作,希羅斯是我無意中得知他們曾經常去的一家。按他們的說法,把對物質的需要降到最低,不去考慮版稅收入,心無旁騖地寫作。幾年時間過去,我不知他們是否去了另外的咖啡館,也並未想要在咖啡館裏遇見她。我隻是想去看一看她喜歡的咖啡館是什麼樣。
這便是我苦苦尋覓希羅斯的原因。
新鮮的水果茶酸甜可口。那麼,這裏就是朱天心夫婦喜歡的寫作環境了,比他們的家更容易讓他們進入寫作狀態的希羅斯,原來就是這樣普通不起眼的一家咖啡館。也許是因為這裏距離他們的家不遠方便到達,或許是這裏可以整日消磨而不用擔心看老板臉色,也有可能他們來到這裏隻是偶然。
我曾經以為,個人生命中的沉重與磨難才能成就一個優秀作家,但這規則在朱天心身上顯然不適用。這咖啡館讓我明白了她所說的把物質的需求降到最低的含義,她之隱於鬧市中的咖啡館,與朱天衣之跟動物一起山居,這兩者並沒有本質差別。
希羅斯的老板大概也是懂得朱天心的人,因此這間位於永康街二樓的咖啡館多年來不曾改變,沒有因為朱天心光顧而改變風格,也沒有借著她的名義大肆宣傳。依然不起眼,難以到達。
地址:台北市永康街2號2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