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點半,正值下班高峰期,無數車輛在紅燈前排了很長很長的隊,從遠處俯瞰,像許多移動著的箱子,此時本該置身其中的辛念齊卻仍在自己的工作室裏,而平時總是加班加點到最後一個離開公司的顧銘擇卻被困在這車流中。
他想製造一次偶遇--在丁玲玲的病房裏與辛念齊相遇。昨晚吃過閉門羹後,他再也不敢唐突找她,隻能通過這樣的方式見她。同時,他又苦於自己沒有恢複記憶,每次說出自己和她曾是戀人的事實時,總覺得底氣不足;另一方麵,他又找不到杜靖宇製造那場車禍的證據,單憑警方的調查結果根本不足以證明什麼,而戴墨鏡的也沒給他提供更多的信息。他隻知道這個叫杜靖宇的男子一直與辛念齊走得很近,至於近到什麼程度,他昨天在小公園裏已經看得很清楚了。
一路上,除了在公司的地下停車場行駛得比較順利,一開進主路就頻頻遇上紅燈,顧銘擇幾乎要懷疑上天是不是有意跟他作對!
如果慢一分鍾到達,是否會像上次那樣與她錯過?她今天是否會去看杜靖宇?顧銘擇內心思索著無數個問題,想起昨天杜靖宇對她說的話以及他們的,心情複雜到了極點,他想阻止她去見那個虛偽的男人,可他沒有立場這麼做,因為那樣隻會加深她對自己的誤解。唯今之計,也許隻有頻繁地見麵才能喚起彼此的記憶。
她那邊也同樣堵車!顧銘擇對自己反複強調著,似乎隻有這樣做,他才不致於在遇到下一個紅燈時抓狂。然而,等他耐著性子開到醫院時,辛念齊卻還沒有來探望她的朋友。直到太陽完全隱入地平線,直到整座城市燈火通明,他還是沒有見她出現。
此時,辛念齊還在趕做一款即將上市的春裝。“依人服飾”整棟大樓都靜悄悄的,隻有她所在的工作室能聽到畫筆與紙磨擦的沙沙聲。她全神貫注地移動鉛筆,在紙上畫出早已在腦中形成的服裝款式。直到最後一張圖稿完成,她才如釋重負,把所有圖紙整理好放在一起,桌上還剩一張白紙,她準備伸手去拿,卻突然頓住了……
夜深人靜時,目光在空白的平麵上逗留太久,人們總能輕易地聯想到很多東西或出現各種幻象。
辛念齊無意識地拿起筆,在紙上寫下了一句話,然後盯著那句話又陷入沉思……
昨夜,顧銘擇離開後不久,她就入睡了,而那個夢也如時到來。對夢中情景的熟悉程度遠遠超過她看過的任何一部電影的情節,她甚至能細致地描述出夢中所有的瑣碎情節!五年來,不知不覺中,她已把自己代入夢中的那個新娘,而就在昨晚,夢有了令人震驚的進展--女人在等待新郎時,一個小女孩遞給她一個手機,上麵顯示有一條新的信息,她打開來看,隻有一句話:
對不起,念齊,我今天不能到
短信最後沒有標點符號,也不知道發送者是誰。手機是那種屏幕很小、字體很大的過時了的黑白屏手機,而這種款式的手機辛念齊從來沒用過。
“對不起,念齊,我今天不能到……”辛念齊把紙上的話重複了一遍又一遍,內心依舊理不出頭緒,無數個疑問越來越清晰地擺在眼前,但她沒有答案。她想說服自己,那隻是個夢;但短信上那個名字卻時時刺激著她的腦神經,從夢中驚醒的那一刻,她幾乎忘了哭泣,悲慟已被另一種複雜得難以言喻的情緒覆蓋,像一個守法的公民看到自己的名字被列在警察局發出的通輯令上,像被基地組織點了名,即將成為他們的下一個襲擊對象……總之本應是不相幹的東西,卻被硬生生地湊到一起,詭譎得不可思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