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年

The fourth year

不泯的信念

幹草收割完堆起來後,緊接著就開始了秋季的犁田工作。盡管有小飛和翠喜幫忙,犁地對史吉普和巴朗來說還是太辛苦了。翠喜和小飛是小馬,力氣還不夠大,拉犁顯得有些困難,起初養它們主要是用來騎馬的。當小飛套上犁的時候,它有時會拚命反抗,胡亂踢上一通。

有一次,勞拉一邊照看著玫瑰,一邊幫著阿曼樂往犁上套馬,突然她發現玫瑰不見了。她一下慌了神,立刻丟開馬具,跑到院子四處尋找。“阿曼樂,你看見玫瑰沒有?”她焦急地問道。

就在這時,在並肩而立的四匹馬後麵,一隻小手掀著小飛的尾巴伸出來,然後露出了一張紅撲撲的小臉蛋。“我在這兒呢!”玫瑰甜甜地回答說。阿曼樂和勞拉如釋重負。

現在阿曼樂的手已經沒有以前那麼笨拙和僵硬了,也許等他逐漸恢複後,就可以自己給馬套上皮帶、扣環啦。

到了晚上收工的時候,這些馬都累得喘不過氣來。卸馬的時候,勞拉幾乎不忍心去看它們。史吉普無精打采地低垂著頭,巴朗累得動都不願動一下。

阿曼樂說他得再弄一對馬來,因為他想把剩下的六十英畝草泥地開墾出來,把放領地上的一百六十英畝放領地全都犁出來,打算在春天的時候播種。

“已經三年了,這樣的收成還算得上成功嗎?”勞拉反對說。

“噢,我不知道,”阿曼樂回答說,“情況不算太壞吧。當然,收成並不是很理想,不過我們已經有四匹母牛和幾頭小牛。我們還有四匹馬、機器和綿羊……隻要我們獲得一次大豐收,隻要一次,我們的日子就會好起來。讓我們再試一年吧,說不定明年就是一個豐收年。更何況我們所做出的一切安排都是為了耕種,家裏已經沒有錢讓我們改行做別的事了。”

阿曼樂的話聽起來倒是很有道理,除了耕種,他們的確沒辦法做別的事。但是要說到“安排”好,勞拉又忍不住擔憂起來,蓋房屋欠的五百元沒還,收割機的錢也沒付清,利息錢還不知道怎麼去籌……但願阿曼說的是正確的,也許今年他們就時來運轉了。隻要有一個豐收年,他們就可以把欠債還清。

阿曼樂買了兩頭體型龐大的達哈姆公牛,它們都經受了幹活的一些訓練。一頭紅色的公牛叫“國王”,有九百斤;另一頭身上有紅白色斑點的叫“公爵”,有一千二百斤。它們跟母牛一樣溫順,勞拉很快就不再畏懼它們,敢幫著給它們套犁了,不過她在套犁的時候,她還是多加小心,把玫瑰關在了屋子裏。這兩頭公牛價錢都很便宜,每頭牛隻需二十五元,而且它們的力氣特別大。現在,史吉普和巴朗取代了小馬,幹一些輕鬆活兒,國王和公爵幹一些笨重的活兒。

今年的秋天氣候適宜,地麵很晚才結冰,所以阿曼樂很輕鬆地把田全部犁好了,草泥地也趕在冰凍前開墾出來了。

冬天特別寒冷,還下了些雪,不過卻沒有出現大風雪,同往年比起來,氣候有些不同尋常。

小屋裝了防暴風雪的門窗,前房的大門和東窗之間放著燒無煙煤的爐灶,屋裏顯得溫暖舒適。阿曼樂還把當做夏季廚房的棚屋重新修葺了一番,用木條把木板牆的每一處縫隙都密封起來,做飯用的舊爐灶還放在裏麵。餐桌已經放回原來的位置,擺放在貯藏室和臥室門之間。在原來放餐桌的西牆邊,現在放著皮特的一張單人床。窗台上的鐵皮罐裏種著天竺葵,在冬日陽光的照射下和爐灶散發的熱氣的庇護下,它長得枝繁葉茂。

日子一天天過去,他們過得忙碌而快樂。勞拉把全部的時間和精力都放在做家務活和照顧玫瑰上。玫瑰整天都沉浸在她的看圖畫書、玩字母積木和與貓咪嬉戲玩耍中,總是在屋裏跑來跑去,一門心思忙著她自己的事。

阿曼樂和皮特大部分時間都用在照顧牲口棚裏的牲口身上。牲口棚很長,最前麵是一排馬廄,關著大馬和馬駒;然後是牛欄,國王、公爵、母牛和小牛犢都關在裏麵;雞舍位於溫暖的角落裏,最後才是羊圈,綿羊在裏麵自由自在地活動。

要把牲口棚打掃幹淨,再把所有的木槽加滿幹草,這就夠他們忙活的了。忙完了這些,他們還得給馬喂穀物,經常給它們刷洗。此外,他們還得保證讓所有的牲口每天飲一次水。

天氣晴朗的時候,阿曼樂和皮特就從田裏的草堆裏拖一些幹草回來喂給牲口吃,再留一些幹草在馬車上,拖進羊圈裏讓綿羊吃。

這些活通常在幹雜務活之前就做好了,但是有一天下午他們卻耽擱了。由於地麵上積著厚厚的雪,他們隻好讓國王和公爵去拉幹草。在深雪裏公牛走起來要比馬匹輕鬆一些,不過速度也要緩慢得多。阿曼樂和皮特走到離家近一公裏的途中,天色已經黑下來。

天上早已開始降雪了。雖然不是暴風雪,但雪下得卻很密,還伴隨著緩緩吹刮著的冷風。在漆黑的漫天大雪裏,趕著牛艱難地跋涉,盡管沒什麼危險,不過讓人卻感到極其不舒服。

突然,他們聽見一聲狼嗥,接著又是一聲,然後幾匹狼同時嗥叫起來。近來,狼群雖然並沒有造成人畜的傷亡,鄉下的狼群也不多,不過偶爾還是能看見它們的身影出沒。它們有時候會咬死一匹迷途的小馬,有時候會企圖闖入羊群中。

“這聲音好像是從家那邊傳來的,狼群似乎正在趕往那邊。”阿曼樂說,“你覺得它們會不會闖入羊圈裏?”

“不會的,有勞拉在家裏照看著呢。”皮特回答說。不過阿曼樂還是放心不下,他們急匆匆地往家裏趕。

勞拉在家裏也坐立不安。晚餐快準備好了,但她知道阿曼樂和皮特總是要先忙完所有雜務再吃飯。不過,要是放在平日裏,他們早就該到家了,她不知道他們到底出了什麼事。

玫瑰已經吃過晚飯,躺在床上入睡了。可是大黑狗聖貝顯得有些緊張不安,不時地抬起頭來,低聲咆哮著。

勞拉的心都快停止了跳動。那些狼是不是正朝著羊圈跑過來?她緊張地等待著,屏住呼吸仔細傾聽著,但除了雪花撲打在窗台上的聲音之外,她什麼也聽不見。她心想:難道是她聽錯了,剛才隻是一隻綿羊在叫?

她是不是該去羊圈看看它們?勞拉拿不定主意,看了看玫瑰,她睡得正香呢。把玫瑰一個人留在家裏不會有事吧?她想了想,接著穿上大衣,戴上兜帽,點燃防風燈,帶著聖貝走進黑沉沉的風雪之夜。

她很快走到牲口棚門前,打開門走了進去,伸手抓起那把有五個尖齒的草叉,然後迅速把門關上。她高高地舉著防風燈,在牲口棚裏仔細查看著每一個角落。

聖貝在她前麵小跑著,使勁嗅著空氣中的氣味。她圍著羊圈繞了一圈,除了綿羊在不安地走來走去,一切都靜悄悄的,既沒有狼,也沒有狼嗥。最後,勞拉不放心,又站在羊圈門前仔細聽了一會兒,正準備回屋去,突然又聽到了一聲長長的狼嗥,不過這次叫聲比先前要遠一些,是從北方那邊傳來的。狼群已經走遠了,終於平安無事了,不過聖貝仍然低低地咆哮著。等到勞拉回到屋裏時,她才感到一陣陣後怕,她的雙腿不由自主地顫抖著,渾身軟綿綿地癱坐在椅子上。

玫瑰還在睡,過了不久,阿曼樂和皮特終於回來了。

“如果真的遇到狼群,你會怎麼辦?”阿曼樂問她。

“當然是把它們趕走啊!我隨手拿了一把草叉,準備把它們趕得遠遠的!”勞拉不假思索地回答。

到了十二月,勞拉又覺得渾身不舒服,與過去曾有過的那種不適極其相同。她覺得小屋裏關得嚴嚴實實的,又悶又熱,她憋得難受死了。可是阿曼樂、玫瑰和皮特卻需要小屋裏保持溫暖,而且還需要有人來做飯。家務活還得做下去,這些家務活自然而然落在勞拉肩上。

有一天,勞拉感到鬱鬱寡歡,心情煩躁不安。西邊的一位鄰居——獨居的單身漢謝爾頓先生駕車經過他們家,在門前停了下來。他帶了一個裝有東西的穀物袋。勞拉替他打開門,謝爾頓先生走進來,把袋裏的東西倒在地板上,原來是一套平裝的《韋弗利小說集》。

“我想它們可能會讓你心情愉快一些。”他說,“別著急,有時間慢慢看!”勞拉驚喜得叫起來。勞拉還來不及道謝,謝爾頓先生已經打開門,順手把門關上走了。現在,這間緊閉而悶熱的小屋一下變得豁然開朗,斯哥特爵士的優美小說把勞拉帶到了蘇格蘭的湖畔和溪流邊、城堡和高塔上、富麗堂皇的大廳裏或者是雅致溫馨的閨房裏,她跟著勇敢堅強的武士和美貌無比的貴婦一起隨心所欲地暢遊各地。

勞拉忘掉了一看見和聞到食物就想發吐的那種感覺,她急急忙忙把飯菜做好,然後便陶醉在小說的世界裏。等勞拉把這些小說閱讀完,她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舒服多了。

從斯哥特筆下描寫的那些五光十色的往昔歲月再回到荒涼寒冷的草原小屋,這可是一段漫漫長路。不過勞拉從書中帶回了魔法和音樂,過得十分開心,沒多久冬天就結束了。

春天來得很早,風和日麗。到了四月一日,田裏已經播種了,男人們都在田裏忙碌著。四月二日早上,陽光普照,溫暖舒適,田野裏一片靜謐。皮特和往常一樣把羊群趕到學校預留地去吃草,阿曼樂則下田去幹活了。他套牛的時候還是有點兒吃力,勞拉把它套好後才去做早晨的家務活兒。

沒過不久,從西北方刮來一陣風,先是緩緩地吹著,然後風力逐漸增強,到了九點的時候,田裏刮起了漫天塵土,阿曼樂根本看不清播種的標記,隻好回家來。勞拉幫他卸下馬,然後把牛趕進牲口棚裏。

他們在小屋裏聽見風越刮越猛,心裏擔憂著還不見皮特把羊群趕回家。“他不可能這麼快把羊群趕回來。他肯定會把它們趕回來的。”阿曼樂安慰勞拉說。風把田裏的灰沙卷得漫天飛舞,塵土就像濃密的烏雲一般盤旋在空中。他們眺望著窗外,眼前灰蒙蒙一片,什麼也看不清。過了幾分鍾,阿曼樂決定出門去幫皮特把羊群趕回家。

他在離牲口棚大約六百米的地方遇見了皮特和羊群。皮特牽著馬徒步行走著,手裏還抱了三隻小羊羔,正和牧羊犬一道把羊群朝牲口棚這邊趕。這群綿羊頂著風艱難地向前行走著,它們還沒剪羊毛,小小的身軀上有著一身濃密厚重的羊毛,在風中遇到了極大的阻力,可它們不得不趕回安全的牲口棚裏。它們的身子隻要稍微一偏,風就會把身上的羊毛掀起來,它們就打著趔趄,倒在地上,有時候要一連打五六個滾兒才會停下來。綿羊一旦被吹倒在地,就無法自己站立起來,皮特隻好一一把它們扶起來,讓它們頂著風站穩腳跟,然後繼續朝前走。這可把皮特累壞了,牧羊犬和小馬一點兒也幫不上他的忙,幸好阿曼樂及時趕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