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挹香、愛卿邀齊大會三十五位美人,集宴於挹翠園中一碧草廬,品花飲酒,逸興遄飛。但見牡丹開得果然燦爛,姚黃魏紫,鬥麗爭研。人麵花嬌,愈覺光華灼灼,真個是無雙豔品。一枝枝多標名目,有為洛陽春、楊妃醉,有為西子妝、漢宮香,真天香奇豔,國色名葩。挹香一顧名花,一顧眾美,都是豐神綽約,雅度宜人。又眾美隨帶侍婢約略七十餘人,亦甚娉婷嫋娜。
挹香狂喜道:"你們看這個挹翠園,仿佛美人國無異。花團錦簇,恍登百美圖中。我何修而有若是之豔福耶!但今日宴集,斯為極盛之事,席間酬酢,我們也不要飛花行令,射覆猜拳,不如說個笑話。"愛卿道:"使得。"挹香道:"我來開談。"便道:"前年夏裏,有個朋友借住在我書館。他最愛聽無稽之談,我為畏蚊,早人紗櫥,他執定要我說笑話。我說你先講了,然後吾講。他竟說出一個老笑話來。乃道:鐵拐李喜吃白食,人人怕他。一日,曹國舅與漢鍾離二人瞞了他,駕舟至海外飲酒,意謂他總難尋著。孰知拐老不見二人,明知避到海外去了,遂解葫蘆,以身隱入,竟浮海相尋,恰巧浮至二仙船側。二仙見了葫蘆,撈起一看,開其蓋,拐老即從葫蘆中跳出。二仙大笑。拐老道:’’你們不該瞞我,在此飲酒。如今被我尋著了,又有酒吃矣。’’二仙見他如此說,便道:’’我們今日飲酒,須要行令,行不出休想吃酒。’’拐老遂道:’’如此你們先說。’’曹國舅便道:’’天未雪糊糊塗塗,天已雪清清楚楚。雪變水容容易易,水變雪煩煩難難。’’說畢,舉杯飲盡。漢鍾離便道:’’墨未成字糊糊塗塗,墨已成字清清楚楚,墨變字容容易易,宇變墨煩煩難難。’’說罷飲酒,謂拐老道:’’你說來。’’拐老便道:’’我隱葫蘆糊糊塗塗,我出葫蘆清清楚楚。我看你們容容易易,你要瞞我煩煩難難。’’"挹香正說著,席上美人已笑得不住。挹香道:"還未說完。那個朋友道,如今你說來。我便裝足勢兒說道:’’我有個極好聽的笑話在此,你可去倒杯茶來,待我潤潤喉好講。’’他便倒了一杯茶,恭恭敬敬與我吃了。吾說你聽著,便道:’’我避蚊櫥糊糊塗塗,掀開帳兒清清楚楚。差你倒茶容容易易,聽我笑話煩煩難難。’’"挹香說完,引得眾美人捧腹而笑。
挹香道:"如今那位姊姊說了?"蔣絳仙道:"我來說。"於是想了片時,又道:"我不說了。"林婉卿道:"讓我先說。"便道:"笑話不說糊糊塗塗,說了笑話清清楚楚。聽挹香說容容易易,要絳妹講煩煩難難。"大家撫掌大笑道:"見景生情,隨口解頤,妙甚。"愛卿道:"我也來說一個。昔日有一人,海外封王,經過許多崎嶇危隘,方至一國,果異中原。其地都植檀香為業,那人住了十餘年,任滿歸時別無奇貨可帶,惟帶了幾百斤檀香。誰知海中舟覆,逃其性命外,僅存五六兩一枝檀香,帶回中國。一日在家中焚蔗,室中忽墮一個狐狸下來,又焚之,見一隻六七斤的耗子精,立時而斃。那人方知寶貝,從此珍藏。遇人家興妖作怪,惟此便可驅除,是以此香甚為鄭重。"月仙問道:"這不過一塊檀香罷了,為何如此珍貴?"愛卿道:"這就是海外奇檀,怎麼不珍貴?"古說著大家都好笑起來。笑止後,挹香道:"麗仙姐,你也說個笑話罷。"麗仙道:"我說了笑話,你們不準笑的。"大家聽了又不禁大笑起來,乃道:"那有說笑話不許人家笑的,教人那裏忍得住。"挹香道:"你們不要管他,聽麗仙姐說就是了。"麗仙道:"方才我說的難道不是笑話麼?"大家撫掌大笑道:"隨口解頤,令人絕倒。如今那位說了?"月素道:"我沒有什麼笑話,有一副對在此。"飛鴻道:"什麼對兒?"月素道:"歪嘴丫頭歪嘴歪嘴歪嘴。"章幼卿聽了笑道:"月姐姐真會解頤,索性弄出許多歪嘴來了。"說著眾人多笑個不住。挹香道:"下聯是什麼?"月素道:"下聯是搭腳娘姨搭腳搭腳搭腳。"月素說完,笑得一個章幼卿如癡子一般,笑了許多眼淚出來,說道:"對雖巧,不怕笑死人麼?"如今不準說笑話了,笑得肚子多疼W。"挹香道:"不說笑話,做些什麼?"幼卿道:"叫侍兒們舞一回唱一回可好?"挹香大喜道:"頗好,未識他們可會歌舞?"幼卿道:"莫管他會不會,教他們兩邊站開,一個個挨次歌舞,隻要好看好聽。"眾人齊聲稱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