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回 留香閣挹香初覿麵 護芳樓月素愈添嬌(2 / 3)

卻說挹香到了婉卿家,叩門入內,來看婉卿,見婉卿睡在榻上,在那裏涔涔下淚。見挹香到來,便說道,"你到月姐家去,又到這裏做甚?"挹香道:"好妹妹,你不要提了。方才對你說去拿件東西就要來的,你倒忘了麼?"婉卿道:"誰要你來?"挹香道:"好妹妹,你不要這等說。我若真個不來,你又要打聽,又要說我到底無情;如今我來了,你倒說這些閑話。我金挹香不要說有你們二十幾位美人,就是二百幾十位美人,總是一樣看待,雨露均調的。"婉卿聽他一番軟款溫存的言語,不覺已有幾分憐愛,因說道:"虧你說得出。你有多大本領,誇此大口。"挹香笑道:"隻消行乎其所當行,止乎其所當止耳。"婉卿聽了他一番癡不癡顛不顛的言語,又好笑又好氣,隻得任他住下。

兩人閑談片晌,已是上燈時候。吃了夜膳,共倚亞字闌幹,見月色穿簾,瑤窗明潔。俄而垂髫小婢攜香茗至,二人品月品茗,又酌冰雪佳釀數盞,以鮮菱雪藕嚼之,芬流齒頰。婉卿桃腮薄醉,挽了挹香,起履於留香之座,芳徑漫穿;牽裾於響屨之廊,花陰浸拂。攜輕羅小扇,戲撲流螢一二,以寄芳懷。既而玉免漸升,銅龍響滴,漏將三下。婉卿薄酲未醒,頰暈紅潮,秋波慵轉,鬟鬆釵亂,疲倦不堪。便向挹香道:"夜涼深矣,濕露侵階,我們到房中去罷。"便低垂粉頸,斜倚在挹香肩上,緩款而行。

歸房後,即傍著妝台,開了芙蓉鏡奩,卸卻鬢鬟,重挽雲髻,酩酊默坐,天然嫵媚。挹香又替他簪了些珠蘭茉莉花朵,解秋羅衫,微聞薌澤,露出雙腕,滑膩如脂。穿了一件時花的夏背褡,束一個猩紅抹胸,換了一條皂色紈褲,宜嗔宜喜,斜倚紗櫥。解羅襪,去鴛鴦履,穿好了軟底睡鞋,喚侍兒捧了一盞涼茶飲畢,向檀幾剔起銀燈,手持絳紗紈扇,向挹香回眸一笑,先入香幃。

挹香本來看得心蕩神迷,那經得對他一笑,自然更生出無限柔情,即解衣就寢。正是:一種蘭閨佳趣事,不銷魂處也銷魂。

明日清晨,挹香與婉卿起身後,吃了些蓮子湯,挹香告別歸家。父母問他昨宵住在何處,挹香托言在友人處飲酒。原來挹香一則父母溺愛,二則道他總在這幾個通家好友處會文講賦,所以也不十分窮究。

且說挹香到了書房,忽然又想起前日遇著的那位鈕愛卿小姐,欲想就去看他,因昨日未歸,到底有些過不去,隻得在書房中坐了半天。欲想做兩首詩去贈他,又想他是一個才女,這些腐儒之詞,他必然看厭,必須做幾首新詩方好。正想間,忽見案頭置有《疑雨集》在,挹香想道:"《疑雨集》乃豔體之詩,不如集他成語,倒也新鮮。"於是翻閱了一回,集成四絕。詩曰:寫得梅花絕代姿,一回蹤跡幾回思。

由來心醉傾城處,天遣情多莫諱癡。

其二雲作雙鬟雪作肌,蕙蘭心性玉豐姿。

閣中碧玉人誰識,畫出娉婷賴有詩。

其三燈邊調笑酒邊嗔,色韻詳看已醉心。

隻為姣癡偏泥我,意中言語意中人。

其四玉人風格照秋明,單占名花第一名。

隨意梳勻皆入畫,偶然迷惑為卿卿。

吟罷,入內庭與父母閑講了一回,天色已晚,吃了夜膳,又看了一回書,然後歸寢。次日起身,即往愛卿家來。正是:開到名花人盡愛,蝶蜂不必妒人忙。

亙古以來,為人有了這鍾情之癖,任憑素性簡默的,也要靜變為動,方變為圓。即如挹香,有了許多美麗,蝶愛花憐,亦然十分勞碌。幸而姐妹行中都是羨慕他的,是以挹香雖日尋花柳,不與狂徒選色者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