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的墳墓
清明節後的第二天,我們和外地來的親人,來到了肇慶市郊的常青仙樂園陵園。提著鮮花、祭品,一級一級,邁上第十一排第一百五十五級的石階,左邊第三座就是我父母的合葬之墓。
緩緩地擦掉墓碑的灰燼,慢慢地掃清墓前的雜物,一根一根地拔掉石縫間的小草,悄悄地為香爐換上新灰,大家虔誠地忙碌著。這一刻,我們都不想驚醒老人家,過去了的日子,生我養我,操勞了一輩子,他們太累了。我們成家立業後,父母卻乘鶴仙去,沒有享受兒女的幾天福報。為人子女,不能長侍老人身旁,這是一輩子的終身憾事。多少個夢裏依稀,父母的慈祥縈繞心頭;幾多回隔空對話,父母給予了精神的正能量。舉頭三尺有神明,父母教誨永不忘。
供上燒肉,奉上水果,擺好酒杯,點起香燭,排著隊,平舉齊眉,三鞠躬幾杯酒,逐一祭奠先人。我輕輕地低喚著父母的姓名,觀想著父母就在眼前,一一地接受著我們的供奉和祈禱。凝視著墓碑上父母的照片,屈指數著父母離我們遠去的日子,默默地稟告家裏人的近況,請父母放心讓父母安息。燒起一張張的紙錢,輕風送著祈禱,煙火嫋嫋……
我生長在一個普通的幹部家庭,父母是新中國的第一代建設者和勞動者。幾十年來,風雨同舟,相濡以沫,本色做人,認真做事,一輩子堅守著勞動人民的道德情操。家庭的教育,是我們成長的第一教育,父母的言傳身教,是我們一生中不可或缺的精神食糧。
母親先我父親逝世,那是一九九六年的最後一天,在老家鄰居的喜慶日子裏。那一天,鄰居的孩子出嫁,老家舊居的筒子樓,爆竹聲聲,濃煙滾滾。專程從肇慶趕回去幫忙的母親,在鄰居家忙碌著,卻因支氣管炎突然發作,急救不治而身亡。這時候,我剛剛在老家出差回廣州的途中,晴天霹靂,我不相信昨天還見麵的母親會離我而去,而當我折回到老家醫院的時候,隻能悲痛地替母親合上不甘心閉上的眼睛。那一幕,久久不能忘懷。
我從羅定調到廣州工作後,父母也就寓居肇慶。母親在老家病故,我們按照當地的風俗,在老家村裏的墳地土葬,入土為安,落葉歸根。一抔黃土,萋萋荒草,母親就這樣風霜雨露地在老家的土地獨眠著。此後的幾年,村裏的墳地隨著城鎮化的進程,被政府規劃為城市建設用地,一個個的墳墓被遷移。幾經周折,一番努力,母親的墳墓三年後也遷到了肇慶的常青仙樂園陵園裏。
遵照父親的意願,母親的墓地是一塊合葬地。幾年後,父親在腦出血八個月後,也不治過世。生同衾,死同葬,父母的墳墓永久地修築在巍巍的北嶺山脈裏。漢代樂府詩《孔雀東南飛》中“兩家求合葬,合葬華山傍。東西植鬆柏,左右種梧桐。枝枝相覆蓋,葉葉相交通。中有雙飛鳥,自名為鴛鴦,仰頭相向鳴,夜夜達五更”描述的淒美愛情故事,感動了一代代的愛情男女。父母的墳墓,在子女的眼裏,更多是記錄了樸素的生活態度和情感的相互依賴,生生死死,不離不棄。
太陽慢慢升了上來,祭拜的儀式一一禮成。站在山腰的台階,回顧周圍的環境,對照著友人推介這裏時說的“左青龍星湖戲水,右白虎江邊玩龜,前朱雀帥台點將,後玄武升殿助威”,似懂非懂,心裏感應著,再輕輕地說一聲:父母安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