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馬路旁邊,一個人沉默著,“呦!小妞兒,過來一起陪爺戈兩杯唄!”有幾個小混混圍了過來,這兒離派出所很近,我知道他們不會怎麼樣,就沒有理會,見我沒有理會,其中一個人碾碎了煙頭說,啞巴一個,長的還像土匪。我沒有反駁,我倒是希望他們喊我醜八怪。我是那麼喜歡那個稱呼。我好後悔把額頭上的疤痕給去掉了,我還是更適合那個醜八怪的我,現在,連梁藍都嫌我煩了。她要去找吉米,我呢,我回去找阿嬤,我們就這樣轉了一圈再次回到原點嗎?我不知道我回去能做什麼。
再次回到酒店已經差不多兩三點鍾了。梁藍竟然沒有睡覺而是坐在窗前,沒開燈的時候我被她的背影嚇了一跳。“怎麼還不睡?”我把燈打開,然後問梁藍。她正在抽煙,對著紗窗吐出的煙圈很是完美。“什麼時候會的這個?”我問她,她轉過身,“這個不用學,天生就會!”“真的?”我問,然後抽出一支煙,用打火機點燃,吸第一口時,被嗆的一直咳,剛流幹的眼淚又被咳了出來。梁藍看著我的樣子笑,我不甘心,抽第二口的時候好多了,就這樣,我們倆一起坐在紗窗旁邊,一根接一根的抽,抽了一個晚上。還好風大,濃煙大部分被消散在了風裏。
海南好像永遠都是夏天,所以從來沒有傷感,第二天的那條街和從前一樣繁華來來往往的人都不知道他們腳下踩著小東的血。我把支票寄給了阿嬤,並附帶寫了一封信告訴她我很好不用掛念,還把我和梁藍的手機號填了進去。“我陪你回北京。”我對梁藍說。梁藍笑笑,緊緊的摟了一下我的肩膀,我們收拾好行李,再次往北方出發。
也許北方依然是我們的天堂,那裏才是屬於我們的地方。我和梁藍從來學不會溫婉輕柔,一張口就帶著北方的豪氣。南方一直是夏天的日子我還是過不慣,盡管梁藍說這裏很適合女人待。我們又長了一歲,在南方沒有見到雪。梁藍說我是又長了一歲而她是又老了一歲。很多人覺得在火車上過新年是件很殘忍的事,阿嬤也這樣說過,年,必須在家過。可是那個曾經屬於我們的家,也隻是曾經屬於,在我們長大後就再也回不去了。
我們從小接受著各種人的施舍,絕對不要以為誰會一直對你好,也許明天他的同情心就會轉移到更可憐的人身上,所以如果想得到關照那就努力把自己弄的更可憐。那裏,沒人教我們尊嚴為何物。也許我們對於感情這種東西太匱乏了,所以一些微不足道的關心在我們身上體現的像一個上帝的光輝,被放大了無數倍。
我依舊覺得我們是幸運的,至少還活著。同時也是最不幸的,竟然苟且的活著。撿拾著施舍。“我們該有份正經工作。”我對梁藍說。“什麼叫正經工作?”梁藍問。“就是和普通人一樣的工作。”我解釋道。“難道我們不是普通人嗎?哈哈……”梁藍哈哈大笑了起來,“喂,韋希真!你不要那麼自命不凡好不好!我知道你長的漂亮。”說完梁藍又笑了起來。“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撿起枕頭朝她丟去。“好好好,我知道你什麼意思!”梁藍把枕頭丟給我,“睡覺吧睡覺吧!好好睡!”我才不要睡,上次來的時候是逆著氣候交替的,而這次,終於可以順著季節交替,按照春夏秋冬的輪回看風景了。再見,海南,再見,夏天。我在心裏默默的說。
相比於夏天,我還是更喜歡會飄雪會被冰封寒冷幹燥的冬天。這才是我們最終的歸宿。雪花落下來的時候,比青草和百花美多了,也溫柔多了。梁藍已經沉沉的睡去,我仍舊喜歡失眠。車窗外麵變幻莫測的風景,這種美麗讓我有一種車永遠不要停下來的願望。
終歸是願望,能實現的都不叫願望,我們總歸要下車,要麵對腳踏實地的生活。奔走逃亡在路上的意義是給予我們短暫的逃避,然而這個世界上沒有不會停下來的車,就像我們不可以一直逃避。
晚上的時候還是能看到每個城市的繁星點點,火車停在每一個站點時都會有稀稀拉拉的人上車下車,奔走在路上,我很慶幸我們是在終點站下車,中途下車一定會讓我徒增很多遺憾。我在火車上遇到過各種各樣的人,但是我從來不和他們打交道,我覺得如果一旦認識,下車就要分離,太殘忍。我是覺得對別人殘忍,因為我一向薄情,所以才至於沒有朋友,隻有梁藍這個傻大姐願意一直和我走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