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輛由四匹通體黢黑馬拉著的輦架緩緩從霧中駛出,極緩慢的速度,馬兒打著呼,偶爾才踏動自己如雪的蹄子向前走兩步。車窗裏四周的景物不斷向後倒退,卻似根本不曾有白霧包裹的樣子,山水明秀,草木青鬱,繁花似錦。
細看時才發現卻原來是這陣霧氣包裹著馬車向前移動,或者說飄動,打遠了看卻看不到什麼影子,隻覺得恍惚有陣風過去了。
行至一岔路口,兩旁道路無甚差別,霧氣停滯在道路中間,緩緩散去,露出車輦的模樣來,木製的車廂泛著烏黑帶光的古樸色澤,金色的華麗頂蓋修成塔形,綢布上繡了龍鳳和鳴的鎏金圖樣,金鱗赤羽,栩栩如生。車簾卻是一整塊的雨後天青色錦緞,素淨的不帶一點兒花哨,隻在簾子底下墜了一水兒拇指大的珍珠琉璃,風吹過來泛起一陣粼粼水光,簾子卻是不動分毫的。車簷上掛了個古銀色的鈴鐺,叮叮當當的響著,很是悅耳。駕車的人不說話,也沒有拿著鞭子,雙手交互著插在袖子裏,懶懶散散的樣子。
見馬停了,抽出手來,撩起了那塊簾子來。珍珠琉璃碰撞著奏出動聽的樂章。裏麵的人許是被驚醒了,睜開猶帶迷蒙的眼。那男孩的眼睛像是汪洋的大海,蒸騰了一絲霧氣,美的驚心動魄,下一秒霧氣散去,卻又恢複成了波瀾不驚的海麵。俊朗的臉帶了一絲疑惑:“可是到了?”旁邊的女孩子努力睜大眼睛試圖清醒過來,聽見男孩的話歎了口氣,斂起麵上的倦意,清秀的麵龐帶了一份無奈,卻是率先下了車,站在馬車旁好奇的向四周打量著,露出一個明媚的笑,男孩緊跟著下了車,站在女孩身旁,側身看著她,溫柔的勾了勾嘴角:“暖涼,我們該走了,以後多得是機會看。”
駕車的男人將前頭的兩匹馬的繩子解下來,牽著其中一匹馬,也不說話,靜靜地立在女孩身後半步遠,另一匹馬甩了甩尾巴,呼哧呼哧的喘著氣慢慢踱到了男孩的身旁,低下了頭。
一個利落的翻身上馬,習慣性的伸手去拉身側的女孩,卻見她慢騰騰的騎上另一匹馬,接過駕車人遞過來的包袱笑的燦爛,唇彎成一道弧線,雙眸半眯,盛了一池星光。
“我們不順路的。”脆生生的聲音像是未長大的幼童,平白添了幾分稚氣,清秀的麵龐竟也因而增色不少。
“一時忘了。”笑了笑,突然策馬前行至分岔路口,回首,莞爾,“既如此,我便先行一步了。”
“日後若再見,許是敵人也未可說?”暖涼笑得調皮半狡黠,半眯著眼睛抬著頭裝模作樣的道:“屆時還要請塗羽兄長手下留情啊!”
“鬼靈精怪的,外人麵前倒是乖巧。唉~”塗羽無奈的笑,斂起的眉無損麵上寵溺的笑,“在外頭要好好照顧自己,別太貪玩,少管閑事,不要輕信他人,還有!記得好好吃飯……”
“得嘞。那我走了哦。”話音剛落,策馬直朝著左邊的路口往前去了。
“屬下告退。”駕車人略一弓身子,轉身上了馬車,淡淡的霧氣逐漸濃鬱起來,裹著車身,仍像來時一般去了。
塗羽望了望四周,腳下略踢一下馬兒,黑色的駿馬不滿的呼了口氣,晃晃悠悠的載著馬背上俊朗的男子朝右邊的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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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殿下,少主已經前往人間。”男子單膝跪在王座下,低頭報告。
“恩。”王座上雍容華貴的女子淡淡的應了聲,朱紅色繡金鳳的袖擺揮了揮,示意男子退下。待男子退出門口,女子身後右側殿門的簾子被撩起,走出一個青衫男人,容姿秀逸,高貴淡然,截然不同的兩種氣質在他身上相得益彰,似是平易近人,又似威嚴不可侵犯。
這樣一個無雙的男子,此刻卻緊鎖著眉頭,“也不知涼兒能不能照顧好自己,”眉頭更是皺的死緊,轉頭看著王座上威嚴的女子,不禁怒從中來,“我說你也真是的,涼兒才剛成年,就急急忙忙趕他去人間,再說也不一定是非要去,你…”
“好了好了。既是她的劫數,且由她去,況且司命說了,涼兒此去,無甚大礙的。”女子見他似乎還要喋喋不休,忙打斷他,“涼兒是我女兒,我還能害她不成!”
“也是我女兒!”男子搶白,“還好有瞿如家的那個小子照顧她,多少能放心點。”男子嘟嘟囔囔的,說罷歎了口氣。
女子低低咳一聲,突然有點心虛,到底沒把他倆去的不是一個地方的事說出來,否則…艱難的咽了口口水。
門外侍人輕輕扣了扣門,女子立馬端正做好,威嚴的聲音傳出門口:“說。”
“稟朱雀,青鸞殿下,青丘來見。”
朱雀,青鸞對視一眼,都看到對方眼裏的疑惑,青鸞理了理袖口,轉身落在另一旁的王座上,眼睛閉了閉,再睜開時已是滿麵威嚴,高貴的令人隻能仰視,“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