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她也答一句:“周先生。”然後便欠身上坐。隻坐前排,那感覺就象是老板出巡隨身帶一個司機與秘書。而事實上她的功用也就相當於秘書,到了用餐的地方,總是她管頭管腳的服侍。除去買單,小周手一伸,便有整疊整疊的現金撐得錢包鼓鼓的在她眼前飛舞。她實在看不過,便咬牙暗說 :“事不過三。”果然到第四次,周先生就看見萬芳晴麵帶笑容一臉天真的問:“為什麼不用卡呢?”這是個老實孩子,竟被這一句話問得啞口無言,尷尬不能作聲。要什麼樣的家庭什麼樣的女人才能培養出這樣的行事作派,萬芳晴仿如惶惑難言,她在餐桌下緊絞的雙手卻泄露了內心的秘密。這,自然是周先生看不見的。隔天就有人打電話過來,是李浩勤。芳晴聽他在電話那一頭誇她:“見了四次了,不錯啊。”
虧得那男人是姓周不是姓易,也虧得他肯做小鄺一腔熱血鼓動人犧牲。可她卻不是王佳芝。芳晴被自己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念頭驚得身上一悚,辣辣的倒象有一把刀子在刮。其實她很瘦,每動一下都會有剝皮刮骨之痛。這痛,讓她慢慢沉靜下來,她耐心的聽小李說教,聽他話鋒一轉,說到與小周家人見麵。
“還不到時候,時候到了,我自會安排。你父母還不知道這事吧?”他問。不待芳晴回答就果斷的說:“不要告訴他們,你記得,如果要這件事成功,就一定不要告訴他們。”
誠然老李說的是對的,但是不是“若這事成了”他都會永遠橫亙在她生活裏,指手畫腳說三道四。這哥哥做的,和真的一樣。可她相信,真的相信。若李浩勤真有妹妹,他相待,也不過如此。該用的時候總要用,這是他教給她最好的一課,怕是連他自己也沒有料到,在這個平常的時刻,猝不及防的,她懂了,什麼都懂了。芳晴胸口湧上一層涼意,坐在辦公室裏,合上手機,她愜意的想,病了這麼長時間,竟已是很久沒有做事。
這是黃昏,日頭卻熱辣辣的掛在空中發燙。整個城市,如蒸籠似的,一屜一屜壘疊的,都是人肉餡。那皮薄餡大的被稱做俊傑,這便是包子的新解義,而這個過程便喚做成才。成才,芳晴才低語了兩聲就被人指做HC。是小關,這個人果然留不得。芳晴在心裏呀的一聲輕喚,溫文和氣的對他講:“後勤組的人剛去了隔壁,你們又約了下班去打牌麼?”她說完便抬著杯子立刻走開,如同撣身上的一根羽毛般輕易。左右無人,就算哭也沒人搭理他。芳晴站在公司前台與人羅嗦了半晌,這才走開慢慢的踱步進去。小關果然不見了,倒有三兩個同事站在一起竊竊的不知說些什麼,一見芳晴,就開朗的笑起來。“喲,你今天穿的倒漂亮。”芳晴今天穿的,正是她相親時買的那一套。她聞言心一沉,湧上些寒意,晚上再見小周就有些心不在焉。一雙筷子在地毯上跌落幾次,她怔怔的看著那華麗繁美的花紋。竟忘了回答小周的問話。
其實他也沒問什麼,無論哪一句都可以由身邊的侍應來解答而不是她。他,倒讓芳晴覺得自己是個小醜。飛紅了臉,她還得自己把話題轉回來。小周囁嚅,這一向是他的招牌麵孔。但今夜不一樣,她痛恨這種棒子似的苦情戲碼,忍辱啦,報恩啦,弱智啦。這最後三個字幾乎令芳晴絕望,她可以容忍小周有個太後似的媽,卻不能想像餘生都活在沒有希望之中。咣當一聲湯勺落地,萬芳晴飛快的搶過單子強笑著說:“我來吧,總讓你請客。”
足足花掉她半個月的工資。
芳晴的眼神如同小孩子的搖鈴一般劇烈的抽搐著。飛出的把把尖刀幾乎要將帳單戮出個血洞。可憐啊,小周想:裝了這麼久LOLI,到今天才發現這個現實,對一個女孩子來說,是殘酷了點。可不這麼做,他又怎麼脫身。從這樣老實的一個孩子嘴裏說出來的話,應該有人相信。隻可惜這孩子誤會了,如果她說他是同人,那麼,效果會更好,或許就是一勞永逸。
周誌成開著車慢慢的跟在芳晴身後,他看見她在一座老式的紅磚房前停下來。一個正太飛速的自樹蔭下衝出來攔住她。萬芳晴笑起來,臉上現的,是成熟女人所特有的精明冷酷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