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清晨一片寂靜,而黎明所帶來的朝霞卻漸漸顯現出七彩的顏色。初升的太陽穿過淡薄的雲層照射出第一道光芒,一刹間猶如火球騰空;又似凝眸處彩霞掩映。給這世間投下百道光柱,地麵上的光影仿佛產生了萬千變化。
張寧從未見過陽光帶來的鮮紅會如此之紅;也從未感覺到這鮮紅會如此之鮮,如同鮮血噴薄而出的色彩。充滿眼簾的紅色使他有點出神,來到這個時空已經快一個月了,卻恍若在夢中,到現在整個腦子還是有些迷迷糊糊。
這些日子以來,吃、住、行沒有一項讓人滿意,整天吃著未經過發酵的麵食,睡著茅草墊起來的通鋪,穿著麻布織成的衣服,張寧實在是有點難以忍受了。
這鳥不拉屎的地方,真真是交通基本靠走、通信基本靠吼、取暖基本靠抖。
一陣寒風吹過來,他的喉管微微動了動,想罵點什麼,卻始終沒有聲音出口,隻是輕輕地咽下唾沫嘟囔了一聲,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說了些什麼東西。
他下意識地握了握手中的橫刀,這一切都顯得那麼的不真實。然而從刀柄處傳來的陣陣涼氣,卻讓他清楚地意識到,現在正站在這西北營寨的塔樓上。
塔樓對麵的寨牆,兩名正在巡邏的士卒看著塔樓上呈把酒臨風狀的張寧,不由一陣嘀咕:“你看,那將頭整天被田忠誌嫌棄來、嫌棄去的,連我們這些普通士卒都不如。”
“怪他自己太沒用了,好歹是營寨的二號人物,奈何不了這田副將就罷了,想不到就連唐繼通這個隊正也敢時常壓他一頭。”
寨牆與塔樓相距不遠,站在下風口的張寧,能夠很清晰地聽到這兩名士卒的對話,然而此時的他並沒有什麼心思去理會他們,他感覺自己似乎還是在夢中,和夢中的人物又有什麼氣好生的呢。
不知道從哪裏起的這陣寒風,吹拂著張寧身上被朝陽染紅的披風,披風輕輕地晃動著。
想起一個月前發生的事,張寧不由地咧嘴苦笑,那是一個普通不過的傍晚,正走在路上的他,為了救一個小孩,被一輛失控的運菜貨車撞飛到一棵路邊的千年古柏上。
於是他便和散落一地的地瓜、土豆、玉米、辣椒一起到了這裏,來到了唐末這個動蕩的年代,成為所謂“四麵八蕃圍”歸義軍中的一員。
“青海長雲暗雪山,孤城遙望玉門關。”
唉,雖然現在自己正居於塞外,但既然是唐末,估計那些才華橫溢的邊塞詩人是見不到了。也不知道能不遇到些個晚唐詩人,李商隱、杜牧什麼的。
“黃巢、朱溫那些屠夫到底都死了沒有?”張寧滿腦的問號,他雖知道現在處於唐末,卻不知道具體是哪個年份。
問了周圍的士卒,大家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此時的歸義軍,正處於與中原隔絕的狀態,何況大部分士卒哪裏有心思去管什麼年份呢。
普通士卒,要麼整天上烽、要麼在營寨四周的田地裏忙活,稍有空閑還要被副將使喚去幹這幹那,長期勞累不堪,哪裏會有閑情去管他娘的今夕是何年呢,能混一天算一天。
“小將軍,小將軍。”一陣小心翼翼而又清晰無比的喊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張寧閉上眼睛搖了搖頭,聽到這叫聲他有點哭笑不得。“靠,又是這兩隻蒼蠅!”
兩個鬼鬼祟祟的身影,不知什麼時候也爬上了塔樓。
“大哥,大爺,我求求你們就別再煩我了,我不是你們的什麼小將軍,據說我隻是被貶到這烽營的一個該死的將頭,連副將都還不是!更重要的是,我他娘的到現在還沒有弄清楚自己究竟是誰!為什麼會穿越時空來到這個鬼地方!”
站在他身前一個身形瘦長的老年男子,聽到張寧這樣大聲叫喚,趕忙出口道:“噓,切莫大聲,切莫大聲。”
沒等張寧回嘴,那瘦長的中年男子又說道:“小將軍千萬別喊,指不定這四周就有奸賊的細作在!”
“這鬼地方有個屁細作,要是有也是回鶻人的探子。”張寧沒好氣地說道。
聽到張寧這麼說,那名瘦長的老年男子身形頓了頓,臉色稍微變了變說道:“可千萬別再大意了,二月二十那晚,節度使府衙正舉行家宴,我和幾名同僚攜家眷受邀,誰知悄無聲息中整個節度使府衙竟被奸賊圍困,將軍、夫人、和幾位小郎君全部都遭遇不幸運。要不是趁亂僥幸逃出,恐怕我張景球現在也身首異處了……”
張景球身旁另外一人叫林憶君,張寧從來沒有聽他說過話,真懷疑是否為啞巴。他穿著甚為滑稽,那件不知道從哪裏得來的衣服明顯過於寬鬆,衣角在晨風中不停地晃動著,如果單看他的身材名字,而忽略滿臉的泥垢,張寧還以為他是個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