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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你是來說這個,就給我滾蛋。”

“你別抵賴,先聽我把話說完。我們是不是可以這樣分析,其實趙敬東早就有了輕生的念頭,人是不可能說死就死的,他一定早就有了念頭,隻不過在等待時機……”這幾句還算中聽,幾乎要把壓在我胸口的石頭搬開了,但是她話頭一轉,“那麼,是誰給了他時機呢?沒有第二個答案,是你。如果你不告訴他單位要批鬥,他肯定不會急著喝農藥……這是他的轉折點,就像炸藥包的導火線。你承認也罷,不承認也罷,事實明擺著。假若你還有針尖尖那麼一點良心,那就承擔一點責任,把這副擔子接過去,不要再讓我受折磨,讓我一輩子睡不好覺。”

我抓起蘋果,扔到門外。

“其實單位根本就沒打算批鬥他,不信,你去問何園長。”說完,她拍拍衣襟,走了出去,仿佛把一身的重擔拍下來,毫不吝嗇地讓我全部繼承。

其實,在發出尖叫的那個夜晚,我曾經想到過找何園長問一問。但是我害怕,害怕聽到何彩霞說出來的這種答案。如果單位真的沒打算批鬥趙敬東,那就等於他是被謠言嚇死的,而我正是謠言的傳播者,是把趙敬東推向死亡的最後一巴掌。我以為這事隻有我知道,沒想到何彩霞也知道。這樣的女人真難對付。她把我逼到懸崖邊上,我開始失眠,不停地打自己的嘴巴。半夜裏我真的聽到趙敬東的哭泣,像下雨那樣,忽高忽低,時近時遠,有時在屋頂,有時在床下,有時仿佛鑽進了耳孔。我再也無法忍受,從床上爬起來,一口氣跑到何園長家。

何園長說:“你的臉幹嗎那麼蒼白,是不是生病了?”

我搖搖頭:“你千萬要跟我說真話。”

“我什麼時候說過假話了?”

“那你告訴我,你們是不是決定過要批趙敬東?如果沒有決定,心裏是不是也產生過這種想法?你們肯定決定過,是吧?”

“瞎扯!你是不是嫌還不夠亂?直到現在我都還把趙敬東那事當笑話,籠子裏的動物都瘦了,誰有閑工夫去批他呀。”

盡管這是意料中的答案,但還是把我的眼睛撐大了,甚至有撐爆的危險。我感覺一場雪下到了身上,牙齒最先顫抖,緊接著雙腿也抖,全身都抖。何園長給我披上一床厚厚的被子。我把腦袋藏在被子裏,想真不該多嘴,一多嘴就欠了條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