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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爸他沒加夜班嗎?”

“不是騙這個。”

“那他還有什麼好騙的?”

“我看見他睡在趙山河的身上,他不讓我告訴你。”

我媽一愣,慢慢地坐下:“這事還是發生了,我知道遲早會發生,不是今天就是明天,不是趙山河就是方山河,鐵定的會發生。”她扭緊香水瓶蓋,把它放進木盒,再把木盒關上,仿佛這個消息對她沒有太大的打擊,但是,當她伸手去扣木盒上那個小襻扣時,我看見她的手顫抖了,一連扣了好幾次都沒扣上。

背地裏,我沒少扇自己嘴巴。一聽到我爸回來的腳步聲,我的身子就不由自主地發抖,耳朵提前生痛,害怕他倆為趙山河的事打成一片,甚至砸水壺砸鏡子砸玻璃杯。我已經多次看到地板上撒滿了碎片,然而一晃眼,地板又幹淨了,上麵什麼也沒有,那隻不過是我的一種幻想。我們一家人能維持原狀,該吃飯時吃飯,該睡覺時睡覺,這全靠我媽的涵養。發生了這麼大的事,她的一切習慣包括愛幹淨,包括細嚼慢咽都沒有改變,隻是擦桌子時手的速度明顯放緩,偶爾會端著水杯發一陣呆。

我恨不得在嘴巴上安一條拉鏈,暗暗使勁別再說我爸的事。但是我有什麼話都喜歡跟於百家說,就像老鼠留不住隔夜糧,酒鬼守不住半瓶酒。百家比我大兩歲,臉像刀削出來似的有輪有廓,看上去比坐過老虎凳、喝過辣椒湯也不招供的革命者還堅強。我跟他說過之後,有點後怕,便叫他發誓別再跟任何人說。他舉起手向我保證:“如果我跟別人說,就讓我的嘴巴爛掉。”這樣平靜了幾天,他還是忍不住跟他爸媽說了。他爸說:“閉上你的烏鴉嘴!這事沒落到我們家頭上,就算謝天謝地了。”

於百家的出賣給了我當頭一棒,我咬緊牙關再也不跟任何人說,就是碰上陳白秀,就是碰上方海棠我也不說,盡管她們多麼想聽我說。有一天,趙萬年回來了,他拍拍我的腦袋,笑嘻嘻地:“那封情書不是你爸寫的,我已經找專家鑒定了。”

“情書算什麼,他們早睡到一起了。”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趙萬年一把抓住我。我從趙萬年的手裏掙脫出來,往馬路跑去。我一邊跑一邊扇嘴巴,比任何一次都扇得準確有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