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染君
正直,善良,而且寫作
——讀徐明鋒其人其文
可能是因為少小離家過早地享受了孤獨的緣故,我總是有時間琢磨一些怪怪的問題。比如說所謂兄弟姐妹這稱謂,我想完全是出於血緣的考慮;如果用時間來衡量,我們真正與兄弟姐妹在一起的時間並不多,倒是一些他鄉兄弟,一處就有不解的緣份。
我和徐明鋒相識(恕我直呼其名,我本是他的學生或下屬),算來應有二十個年頭了吧。那時我還是一名毛頭新兵,奉命到支隊參加一個共青團方麵的工作會議。會上有一位少尉,可謂年輕英俊。因為我們是地地道道的武警,而他則是一名解放軍,解放軍的服裝格外引入注目,令人肅然起敬。整個會上,就見他進進出出,往來自如,一會兒與這位領導咬咬耳朵,一會兒又給那位領導送份公文。要知道,那些個領導在我們新兵眼裏可是大官呀,他一個少尉,為何這般了得?會下有意打聽,原來他是一名新聞幹事,地區報社的特約記者。也就是說,他雖然人在軍營,但不靠摸爬滾打為生;他不玩弄槍杆子,寫作就是他的工作。多麼令人羨慕,在一片威武森嚴的槍林中,唯有他一支獨秀。
第二次見到徐明鋒,是他作為首長隨員,下到我們中隊視察工作。這次下基層,他都視察了些別的什麼。我不太清楚;但他獨自視察了我的工作室兼臥室,我還記憶猶新。那次會議之後,我出於什麼目的?也在他經常露臉的地區報上露過二三個“豆腐塊”。因此,我被破格提拔為文書。也因此,我被引起了他的注意。他似乎不太喜歡說話,不太像“視察”工作。我也不愛說話,也不知道該怎麼“招呼”。他注意到了我的床頭有一個1米高的自製小書架。書架上方,掛著一摞厚厚的稿紙。他取下那摞稿紙,一直從頭翻到尾,才說,你每天要寫好幾篇呀?我這才紅著臉說,有時候要寫五六篇,反正每天都寫。現在想來,不知道他當時在心裏是怎麼笑話我的。一個小小的連隊,幾十號人,我居然每天要製造出好幾條新聞,可見這新聞新到了什麼程度。但那時,我確實是那樣幹的,好像一隻青蛙坐在井底,我隻看見了那麼大一塊天。
光陰荏苒,往往來來。由於他的指導和提攜,我在地區報甚至很大很大的報紙上露臉的機會越來越多。於是,我也被調到支隊機關,與他一起工作。距離近了,接觸多了,我才知道原來他也是一個很隨和的人。
當時部隊上的人喜歡的業餘活動,他幾乎樣樣都會,甚至比別人玩得還精。他也打籃球,喜歡當後衛;因為他不愛跑,而善於協調。他也打乒乓球,仍然不愛動;但他會指揮小小乒乓,左一下右一下,讓別人去動。他還吹笛子,拉小提琴,每當夜幕降臨,營盤上空悠然飄起幾縷笛聲或琴聲,十有八九應該出於他的窗口。因為旁的人會的不多。印象最深的還是在食堂買飯的窗口,長長的隊伍中,就數他幽默。往往是輕輕地一句“你也吃飯啦”或者“你親自吃呀”,就毫不張揚地把戰友們吸引到了他的周圍。他的確不是那種喜歡張揚或口若懸河的人,但一天到晚的嚴肅緊張之餘,誰不希望茶餘飯後有那麼一會兒輕鬆活潑。他有這種能力,似乎能撥動周圍的空氣。如果有一段時間,他外出了,我就覺得飯菜少了一種味道。
是誰說過,幽默是一種智慧。完全正確,他沒有浪費他的智慧,更多的時間,他喜歡一個人獨處,一個人獨自琢磨一些問題。現在,他奉獻給讀者的這部處女集,就是他多年來獨自琢磨的結晶。雖然已人到中年了,但畢竟有了第一部,中年得“子”,也是人生一大幸事啊。
我常常想,古往今來,如山如海的中國男人都幹了些什麼?頂天立地?那是偉人們的事業,可偉人畢竟微乎其微。打仗?對,這是男人們的事業,可畢竟和平年代居多。大多數男人還是在與田地打交道,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養家糊口,延續生命。中國的工人也太少了,而且是上個世紀才有的事。中國的科技,更是讓大多數人感到陌生,直到上個世紀末,才又一次蘇醒。所以幾乎可以這麼說,古往今來的中國男人,直到今天還沒有完全走出二千多年前孔夫子所說的那句名言: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而大多數人隻能修身齊家呀,談何治國平天下?有人非常消極地指出:書往深處讀,官至七品休,可能錯誤地道出了所謂朝中無人,世態炎涼。那麼,祖宗傳下來的智慧往何處使?或日“三立”,所謂“立身,立德,立言”是也。是的,活著,正直,善良,而且寫作,有多好哇!何況,徐明鋒已經官至“七品”了。所以我說,他這半世可謂活得清明,活得有層次,活出了味道,活得值。
讓我們看看他都立了哪些“言”吧。
故鄉。這是所有“立言”人都不會回避的主題。徐明鋒的故鄉,我太熟悉了,因為他的故鄉,就是我的第二故鄉。我甚至認為,我的第二故鄉比生我養我的故鄉,還要溫馨,還要憂傷。鄖陽——一個多麼親切而又熟悉的名字,可是現在,隻能在漢語詞典中去尋找。它已經被並進十堰市了。這裏的巍巍武當山,莽莽神農架,全國聞名的木耳之鄉房縣。提起這每一個名字,都像我兒時的夥伴,一橋一徑,都烙下了我年輕的足跡。正因為如此,我覺得徐明鋒目前挖掘的故鄉還沒有挖到深處。要知道,一旦掘出故鄉的根,那裏可是淚水的源泉呀。魯迅,沈從文,馬爾克斯,希尼……古今中外的文學大師關於故鄉的作品,實在是舉不勝舉。故鄉,童年,那是人生的大夢起飛的地方。我希望能讀到徐明鋒關於故鄉更加深沉更加厚實的文字,因為這同時也能安撫我思念第二故鄉的心靈。
軍營。這是徐明鋒當下的生活。我感覺他完全具備了置身於當下生活又遊離於當下生活的本領。他的筆一旦接觸到軍營的人和事,接觸到軍營的角角落落,立馬就會躍動起來。或者憶念一位過去的首長,或者直視一位即將離隊的戰友,或者剖開一個難忘的軍營場景,他都能遊刃有餘,傷感中透著豁達,深情中凸現幽默。就像我所提到的他在買飯的窗口前那一幕情景,親切,從容,讓人解渴,讓人解憂。
社會。也許是因為工作關係,他接觸社會比較廣泛;也許是因為智慧在作怪,他非常喜歡雜文隨筆。他在這方麵的篇章,站在這部處女集中,與其它的文字相比,毫不遜色。我常常看到,遠在河北的《雜文報》發表或轉載他的文章。他頗為幽默、辛辣的精短小說。也常常在《小小說選刊》、《長江文藝》、《芳草》等雜誌上亮相。就不再一一贅述了,我讀他的作品,並不在他結集之時,我們經常交換文字,相互鼓吹,所謂該出手時就出手,莫使樽前空對月。
拉拉雜雜,不成敬意。我期待著在不太久遠的將來,就能拜讀徐明鋒的“下一個”。
(陳染君,北京武警總部政治部秘書、青年詩人)
●滕家龍
陳潔二度收割——評徐明鋒及其寫作
一一本書後麵隱藏著一個人,當讀完徐明鋒的作品後,便會更真切地感受到這句話的真實。我們仿佛看到秋日田野上的農人——恰如十九世紀法國著名畫家(Jean Francois Millet)的名作《拾穗者》。之所以稱徐明鋒的寫作為“二度收割”,緣自明鋒的“樸實”。他的寫作十分樸實,沒有姿態,沒有腔調,沒有矯飾,沒有刻意的博大雄渾,也沒有造作的精致淡雅,有的隻是一種“原汁原味”的生活(當然,這裏所指的是經過提煉的藝術的“原汁原味”)。這種“生活”不是那種廣義的、象征性的生活,而是實實在在真真切切的一些特定人物生活切片的再現。可以說,他使他的敘述藝術再一次真正地回到了本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