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這樣,他還是來到這裏,他不由得苦笑著,他是何等的愚不可及啊。有誰會明知道是條死路,還要義無反顧地撲向呢?可是他不後悔,這是他自己決定的,而且他很開心。
他要等的人來了。
一人,一身破爛的衣服,一把殘刀。
他猜的沒錯,果然是他,勿心。一身的陰冷,帶著他的冷血無情。薑銘站在那裏,雙眼盯著他腰間的殘刀,看它慢慢靠近。犀利的彎度,精巧的設計,似黑夜裏天上掛的月牙,冷光閃爍,透著冰冷的氣韻。看著那把破舊卻精致的殘刀,不知為何,他腦中卻想起那刀割破他喉嚨的冰冷,不覺身子顫抖了下。那是一種解脫的快感,他等待著卻又恐懼它的到來。
薑銘收回他停在勿心腰間的目光,放在勿心臉上觀察。無論誰見到這個男人,都會有一種恐懼和同情,誰都不願和他多待片刻,都希望盡快遠離他,但是又同情著不知道的他的遭遇。這樣的男人,他臉上的滄桑,他滿眼的冷漠,他一身的破爛不堪,讓人同情著猜想著他的經曆。而他的劍,那不知如何才練成的劍,讓別人永遠也無法靠近他。所以,這樣的人,注定是一輩子孤獨終老的吧。但他又為何活著呢,既然對別人毫無用處,又傷害著別人,他又何必存在呢?可是,隻要一個人存在這世人,即使對所有人甚至是自己都毫無意義,也不會輕易地選擇離開的吧。
“薑銘?”勿心看著他說。
等待的人點點頭。他的眼神,堅毅而哀怨。他的手觸到腰間,似要拔劍。
勿心也開始拔刀。
他的手放在腰間,朝勿心衝過去。
然後,隻是刀拔出的一瞬間,勿心彎刀入鞘。在他身後,薑銘無聲倒地。刀直直刺進他的胸膛,沒有差一分。而薑銘,他的劍,根本未拔出來,而且,他本來就不打算拔出來。
“你不是薑銘。”勿心背對著他,麵無表情地說道。
倒地的那個人嘴角淌著鮮血,無聲地笑了,笑的很美。然後勿心聽到他微弱的聲音笑著說“是,我不是他,可是,我又必須是他。隻有是他,我才能為他做他想做的事。他為我做了那麼多,我,能為他做的隻有這些。”他的聲音,輕柔婉轉的似泣血杜鵑的啼鳴。
也許,勿心該問問她,值得嗎?為了一個人,值得嗎?但她一定會說,值得,隻要他記得。可是,勿心怎麼會問呢?
任務已經結束,即使他不是真的薑銘,與他也毫無關係。薑銘,他還會殺了他。勿心準備離開,但是他剛踏出一步,一股排山倒海般的痛楚從心裏翻湧而來,他一下子半跪在地上,用殘刀支撐著。
在他彎刀插入她心髒時,她投下了毒。她根本就沒打算拔劍,而且她本來就是來送死的。
身後的聲音淒苦地笑著“我知道我根本不可能贏你,更不可能殺死你,但我也不能讓你傷害他。”
勿心什麼都沒有說,他抵抗著痛苦,依靠彎刀慢慢地站起來,但是還是失敗了,他再次摔在地上。他心裏明白,他站不起來了,可是,難道就這樣倒在這裏?勿心臉埋在泥土裏,嗅著土地上濕潮的腥氣,他要葬在這裏了。
“你記住,我會在這裏等你的,勿心,我會等你回來的!”
一個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閉上的眼睛突然睜開。然後,一雙沾滿血跡的手扒著塵土,一具破爛不堪的身體一點一點地向前移動,背後,一條布滿血跡的道路。
空曠的山崖上,隻剩下一個倒在血泊中的人。她倒在地上,口中留著鮮血,眼睛癡癡地望著遠方,不肯離開一刻。可能那是她心愛的人在的地方吧,也許她是為她心愛的人倒在這裏。隻是不知道她愛的那個人,是否知道她在哪裏,是否找得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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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空落下帷幕。
屋子裏,一片漆黑。
一個人醒來,從桌子上坐起來,頭腦一陣昏沉。他走到窗前,推開窗戶,清爽的月光照進來,照亮了他的臉。
他是薑銘。
抬頭看著月光,他的表情痛苦,淚流滿麵。了解薑銘的人一定不肯相信,像他這樣的人,還會流出眼淚,他的心不是從來都是石頭做的嗎?
黑暗的夜空中,他喃喃自語道“魅兒,對不起,我辜負了你。我對不起你,是我害了你。其實,我早就知道你是明月宮的人,隻是,我從來未告訴你。我愛你,你是我這輩子最愛的女人,可是,你知道我不能就這樣死了,我不能就這樣去和勿心決戰。你相信我,終有一天,我會接手三劍堡,成為天下最強的人。你一定會看到的。魅兒,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