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她一手拉扯大的弟弟如木偶般由父老鄉親們安排。
著跟五妹成了親,洞房之夜卻怎麼也改變扭轉不了二十年鑄成的姐弟親情。五妹亦然。為弟弟鋪好了被褥,她自己打了地鋪。弟弟在臨入被窩時也挺關心愛護她,很懇切地說:
“五妹姐,地鋪上涼不涼?把我的棉襖蓋上!”
他們無論如何也改變不了姐弟之間的感情的實質、神韻的實質、肉體的實質。
五妹一直到最後離開家鄉,到上海來打工,從來也沒有真正地當過自己弟弟的妻子。
五妹的故事有點像電影或電視劇了。
隻不過現實生活中的事總沒有文學藝術精彩,所以五妹妻不妻姐不姐地在她的老家過了好幾年,對自己的命運糊裏糊塗而且逆來順受,一點也沒有像電影中那樣奮起反抗、憤而出走或者尋覓真正的愛情等等。
五妹後來外出打工,不是像如今那些南下深圳的文學妹子們所寫的那樣,主動自覺地為改變自己的處境甚或體現自身之價值什麼的。五妹是鄉裏安排出來的。他們那個縣八年抗戰時有過遊擊隊,算是“老區”,後來就跟上海的一家急需民工的建築公司建了“手拉手”的關係,鄉政府依鄉民的貧窮程度一批批地向上海派了人。五妹家當時正好在一場大雨中倒了那土坯房,於是就輪上了第一批。比養父高出一頭,比弟弟或者叫丈夫寬上一圈的五妹,畢生第一次走出了遠過縣城的地方。
她在上海的地鐵工程裏為挖泥工做飯,做了兩年。
兩年後的五妹變了。
回家時她穿著在上海大削價在老家簡直是金鏤玉衣的羊毛衫。她蹬著亮亮的皮鞋。她甚至還披著一件風衣,老鄉們稱之為“大氅”的。
她本應該留在老家的。家裏因她每月寄回的百把元錢而蓋上了瓦房,她已“脫貧”,公派的兩年期限已滿,別人可以接替她的位置。可是她隻在家裏過了一個年。她重新返回了上海。
鄉裏人說,五妹是讓她的丈夫氣走的。
鄉裏人很正義,五妹一回家,就有人向她告發說,她的丈夫在她走的那兩年裏,幹了壞事了。
幹的什麼壞事?五妹問。
他跟鄰村的一個女孩子好上了。鄉人答。
好就好唄,他都快二十五了。五妹說。
這怎麼能行!鄉裏人說,在田裏,在那片灌木林裏,我,還有東頭老王家的,好幾次了,看見他們兩個人光著屁股,疊在一起呢!
說這話的老娘們以為五妹跟所有結過婚的婦人一樣,和她說話足可口無遮攔,沒想到五妹卻大紅了臉。
大紅了臉,還不就是氣的?鄉裏人想。
果然,剛過年初五,五妹就又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