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綿不絕的大青山上,一道清澈的溪水從雲煙裏蜿蜒而下。
時值陽春,萬山皆綠。
潺潺的流水聲,如一曲仙音,彈響在這片綠色的海洋裏。
大青山下,溪水的轉角處,巨大的石頭上,盤坐著一個十三四歲的小屁孩。
小屁孩閉著雙眼,手執一根尾指般細小的枯黃竹枝,竹枝端上纏著一根黑色細絲,細線垂下巨石在柔和的山風中輕輕飄蕩。
看樣子像在釣魚,但閉上雙眼在釣魚?
更可笑的是,細絲下麵居然沒有魚鉤,線頭離水麵尚有尺餘左右的距離。
若說他在釣魚,鬼才相信!
天將黃昏的時候,從大青山上飄下一隻綠色的“紙鳶”。
小屁孩猛地睜開雙眼,那對黑白分明的眸子,泛著柔和的笑意,待得綠色“紙鳶”輕輕飄上巨石,這才一聲很臭屁訓道:“莫小丫頭,你又遲到了。”
那個“又”字說得特別重。
飄上巨石的並不是真的紙鳶,而是一個與小屁孩年紀相仿的小女孩。
小丫頭身穿一套嫩綠色碎花連衣裙,腰間束著一條粉色的蝶結絲帶,頭上紮著兩條羊角辮,腳下蹬著一對鹿皮長靴,芙蓉如麵柳如眉,眼似碧波蕩漾秋水潭,鼻如懸膽,膚如凝脂,宛如山中仙子。
隻是櫻桃小嘴微微上翹,又比仙子更顯幾分跳脫。
最刹風景處,粉麵含霜,雙手叉腰如母虎,破口就是一聲大罵:“賤人,你要作死啦!跟你說了十萬遍,我叫莫邪,不叫小丫頭。再叫我小丫頭,我撕爛你的嘴巴!”
她特別不喜歡別人叫她小丫頭,因為小丫頭代表年幼無知。
小屁孩狡黠一笑,正色道:“知道了,莫邪丫頭。”
莫邪丫頭,還不是丫頭?小丫頭立即發作,手中長劍一震,通體雪白的長劍突然斜斜刺出直取小屁孩麵門,仿佛直要一劍撕開小屁孩的嘴巴。
“來得好,看劍!”小屁孩也不生氣,反手抽出背上一把古怪的黑色劍鞘刺迎接了上去。
“劍毛!就一個破劍鞘,還劍哩!”莫邪嘴裏一聲不屑戲謔道,手中長劍忽地一圈,宛如暴雨襲來般,萬千劍尖宛如滿天星辰,晃得小屁孩眼睛幾乎瞎了。
小屁孩也非庸手,黑色的劍鞘一抖,同樣化作漫天黑芒迎了上去……
日落西山,黃昏的餘光將漫山的雲煙渡上一層緋紅。
從大青山上望下來,石頭上這對金童玉女,宛如畫中精靈,隨著劍光起伏在雲煙中來回穿插,讓這靜態的畫卷更添幾分靈動。
這一刻的美麗,平生僅見。
甚至,連時間都仿佛停下腳步,不忍遠離。
對於突然出現在大青山上的幾個翩翩少年來說,時間仿佛真的就像停了下來,他們表情各異地望著山下這幅流動的畫卷。
“那小子是誰?”說話的是站在最前麵的一位十六七歲的少年。
少年白衣飄飄,五官出奇精致,仿佛不吃人間煙火的神仙中人,剛才還一副雲淡風清的樣子在指點江山,忽地臉色就如山雨欲來般陰暗下來。
變臉之快,比翻書不遑多讓。
身後一個微肥的少年解釋道:“下山村的一個孤兒,聽說經常來山下釣魚。”
白衣少年眼裏有殺意一閃而過:“聽說?釣魚?”
“是的,來了兩年了。柳師兄入門比我們早,而且見多識廣,跟我們說說,這山溪裏是不是有什麼寶魚?”微肥少年一臉恭維道。
“寶魚?”白衣少年一聲冷笑,“他在偷學本峰劍法!”
“什麼?竟敢偷學本峰的劍法?”微肥少年很誇張地跳了起來,“一個外人偷學本峰劍法,必死!柳師兄,讓我去滅了他。我們第八峰誰不知道柳師兄最疼莫師妹,這小子竟然敢騙莫師妹,真真該死……”
微肥少年很生氣,甚至手都已經按上了劍柄,卻完全沒有衝下山去的意思。
“你用長劍很難勝他,給你這對圓月彎刀,配以分花拂柳劍法,有六成勝算。”白衣少年一語點破天機,解下腰間的一個圓形的劍鞘拋了過去,“幹淨一點,我不想師妹有什麼誤會。”
柳師兄說得很平靜,卻有點冷,身後眾人忍不住退了半步。
小屁孩不知道有人已經看透了他的如意算盤,甚至想殺他而後快,隻覺得眼皮莫名一陣狂跳,待得將莫邪新學的劍法完全摸透,這才虛晃一招很巧妙地投降認輸了。
流動的畫麵突然靜止,小丫頭得意的聲音響起:“劍法還是這樣爛!”
“下次一定能夠贏你!”小屁孩拍著心口保證。
這句話他說了兩年,卻一直在輸。
正如大青山上的柳師兄所言,他就是來偷學劍法的,輸贏並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