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個漢子中間那個馬臉漢子甩一下手裏提溜著的一根長棍子,賊笑著說道:“不瞞少掌櫃的,我們哥兒幾個都是本分人,除了打家劫舍,從來不幹別的買賣。”
花生笑出來,心裏雖然害怕,麵上卻十分鎮靜,“你的意思,是打算劫奪我?”
馬臉漢子打了個哈哈,“少掌櫃的真是聰明人,”他露出貪婪的笑,搓著手道,“久聞慶豐園的藏老爺家財萬貫,不知道為著大小姐他肯出多少贖金?”
花生麵不改色,沉吟了陣,說道:“你們是這一兩年才上的山吧?”
馬臉漢子笑道:“大小姐好眼力,不錯,我們哥兒幾個是去年才在吳山附近發財。”
“也沒拜什麼山頭吧?”
馬臉漢子笑道:“沒本的買賣天照應,需要拜什麼山頭?”
花生微微一笑,“你叫什麼名字?”
“小人姓孫,家裏排行第二,”他指了指旁邊三個兄弟,“這三個都是小人的把兄弟。“
花生沉沉的說道:“孫二,你現在馬上帶著你三個兄弟離開半山亭,我可以裝作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饒你不死。”
孫二仰天大笑了一陣,“大小姐你以為自己是誰?我知道你藏家和雍州司馬高士廉交好,可是雍州地界,是人都知道,城裏官家通行,城外吳山為王,在這吳山上生出的事端,慢說高士廉說了不算,即便是當今的聖上天子,也是奈何不得的,我做什麼要你饒?隻要我不得罪吳山之王神刀聶十七,那就是做了天大的善事,積了天大的功德,就算是騙了嫦娥,搶了織女,拐了許飛瓊,盜了西王母的女兒,也不減我潑天富貴。”
神刀聶十七那三字落在花生耳中,真好似是驚雷一般,震得她心口碰碰亂跳,說不清楚是歡喜還是難過。
“這麼說來,你是知道神刀聶十七的?”
孫二眼睛發光,“吳山境內,做沒本買賣的,誰人不知道吳山聶氏一族?”又指著花生背後那扇大鐵門,“而除了聶氏如今的當家神刀聶十七,還有誰人敢擅自封了山,連官家都不敢管,隻能睜隻眼閉隻眼?”
花生清冷的笑,伸手入衣內,緩緩摸出一樣物品,攥在手心,遲疑了陣,展開給孫二看,“你見過這塊令牌麼?”
那是一麵普通的木頭令牌,看來粗陋的很,沒有半點花紋雕飾,中央簡單寫著個一個字:殺。
可是孫二掃了一眼,卻麵色大變,失聲叫道:“聶十七的殺伐令!”
他兩腿一軟,噗通一聲跪倒在地上,不住叩頭,“小人有眼不識泰山,不知道少掌櫃的就是聶夫人,小人罪該萬死,求聶夫人饒命。”
旁邊三個兄弟不知所以,但是眼見著大哥跪地求饒,也不敢拖拉,齊齊跪在地上,“小的們該死,求聶夫人饒命。”
花生秀麗的麵頰陰沉沉的,沒有做聲。
孫二額頭已經在石板上磕出鮮血,見花生神色陰冷似鐵幕,隻道已經激怒她,心下頓時萬念俱灰,一發狠說道:“小人冒犯了聶夫人,自知在劫難逃,這就以死謝罪,隻懇求夫人大發慈悲,不要株連小人家小。”
他說完站起身,也不看自家兄弟一眼,毫不猶豫就縱身跳下石台,跌落深澗,片刻之後傳來一聲慘叫,此後就再沒有聲息。
花生忍不住探頭張望,就見孫二壯碩的身體被石橋底下的一根凸出水麵的尖銳長石頭柱子刺穿,戳在那裏,鮮血淋漓,無比的可怖。
她駭得眼前一陣一陣發黑,背後冷汗淋漓,險些昏過去。
石台那廂剩下三人也是兩腿顫顫,麵如土色,六隻眼睛在麵沉似水的花生和崖下死狀淒慘的孫二之間徘徊半晌,突然各自拔腿飛奔,眨眼之間跑得不見人影。
花生雙腿發軟,就這麼癱倒在鐵門底下,四下靜悄悄的一點聲響也無,大小姐滿心都是劫後餘生的喜悅,卻又無端的悲從心起,她將臉頰埋在膝上,抱著小小的頭,閉著眼嚎啕大哭。
恍惚中聽到有細微的聲響傳來,有人輕輕摸著她的頭發,“大小姐有什麼不痛快的?”
花生渾身一顫,猛的抬起頭,歡喜的大叫一聲,“十七!”
但是她失望了,站在眼前這人,雖然也是她想找的人,卻不是聶十七。
是裘太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