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第安人在美洲地區的各個國家都存在同樣的問題,被歧視或者被同化,實際上他們大多都被趕入所謂的保留區。而我們探訪的這一個小村子,甚至不能算一個保留區,這裏如今的23個家庭100多個印第安人,最初是由1975年從與哥倫比亞交界處的大連省遷徙過來的兩個家庭發展起來的。當初他們來到這裏的時候,藍山還不是國家公園,他們依靠捕魚耕種生活了十幾年之後,這裏建立了國家森林公園,政府沒有強行將他們趕走,但是規定他們不能繼續在這個區域內耕種了,同時為了讓他們能夠生存下來而準許他們從事旅遊經營。不過,巴拿馬的旅遊業跟南美其他國家相比並不發達,他們的旅遊收入極為有限。這個密林深處的部落依然不通水電,打魚與采摘水果仍是他們生存的主要手段。刀耕火種、泥砌草蓋、鑿木成舟,這樣的生活,究竟算不算得世外桃源呢?
族人們手工用各種顏色的植物纖維編織成的一種容器尤其值得一提,白色、黑色與褐色,是來自某種樹木的樹皮纖維,另有綠色、橙色,是將白色纖維浸泡在從某種植物提取的汁液中加以染色得來的。除了善於從各種植物中提取天然顏料之外,這種容器最特別的地方在於編織技巧,不知道要怎樣的心靈手巧,竟然能將一根根草繩一樣的東西編成可以裝水而且密不滲透的容器。人說“竹籃打水一場空”,恩貝拉人的這種草籃卻真可以裝水,它已被聯合國劃定為人類文化遺產。
印第安人習慣於用黑色顏料在身上彩繪,特別是已婚女人。據說圖案也沒有特別的規矩,但大部分人都在下巴的部位畫上一些簡單的線條,她們說這是為了美。我們也紛紛效仿,臉上畫黑線就罷了,但是手臂和腳踝上值得一試。我說我要畫一棵小小的樹,恩貝拉男人於是在我的胳膊上仔細畫了起來。手臂上的圖案一直停留了兩個星期才完全褪去,回城之後不時有人看到便會說:“啊,你去印第安區了!”
後來聽說給我畫樹的那個男人,是這整個部落的酋長,而灶火邊燒飯的胖胖婦人,則是酋長夫人。彩繪告成的同時,我們的午飯也被裝在大木盤裏呈了上來。每人一份用芭蕉葉包起來的食物,一條去頭的烤魚,一條木薯,幾片炸大蕉,還有半個小檸檬。擠上一些檸檬汁,那隻加了點鹽的烤魚竟然如此天然可口。沒有刀叉,我們以手代替,享受著這無油無調料但無比美味的真正純天然食品,便也想通了為什麼那些女孩子的頭發如此黑亮厚實,皮膚如此細膩光滑。
午飯過後,會長將他隨身帶的筆記本電腦打開,導入剛拍的照片,呼啦啦族人孩子們全都圍了過來,看電腦上照片裏陌生的遊客擠在電腦前看照片的小印第安人和熟悉的自己,還有畫麵中他們的家。
下午有場表演,幾乎是全村上陣,這也是他們的生活。男孩和老人,在場邊敲敲打打著手中的樂器,簡單而原始的音樂中,女孩子們圍成大圈小圈,跳著與音樂一樣簡單而原始的舞步,或者根本不能算是舞步,隻是他們對生命和生活的一種跳躍與旋轉的表達。與每一次看到土風舞蹈一樣,我再一次的鼻子發酸、眼眶變紅,有種流淚的衝動——印第安人的舞蹈,老實說,不能跟生而為舞蹈家的非洲土著相比,但我看到他們舞蹈時的感受竟是如此相似。那麼我隻能解釋為,令我折服的不是非洲土著也不是美洲土著,不是黑人也不是印第安人,而是關於生命和生活,那同樣的原始而充滿野性的表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