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節 望天兒(1 / 1)

近幾年愛上了釣魚。還甭說真的坐在池邊垂釣,隻要一提起這事兒,就精神煥發,腿腳有力,手眼靈通,口舌生津,年輕10歲,浮想聯翩。

釣魚,其樂無窮。而且各有各的樂趣。離退休的老人釣魚,益壽延年。大款挎小蜜釣魚,可以把這倆字兒倒過來寫,日之魚釣。薑子牙釣魚,願者上鉤。獨釣寒江雪的蓑笠翁呢,入詩入畫,意境超然。邀請外商釣魚,好談買賣。組織作家釣魚,絕不白釣,數日之內即可討還文債。

作家,就是成天坐在家裏爬格子、打電腦的苦行僧。偶爾獲得一次釣魚的機會,猶如囚犯放風般高興。頭天晚上就整備漁具,拴鉤、調漂、製餌、挖蚯蚓,乃至刺探軍情--即令不是釣魚比賽,漁友聚會,誰不好勝?某人新學“台釣”法,某人秘製餌料的絕招是摻二鍋頭。淩晨登車出城如郊遊。我輩皆屬單幹戶,難得見麵,就算在什麼研討會、學習會上相逢,也是小二穿馬褂--規規矩矩,惟有這樣的車中聚首,去也好,回也罷,都可以忘掉各種條條框框,互相之間肆無忌憚地發揮幽默調侃詼諧諷刺挖苦誹謗誇張渲染之天才,審美審醜一勺燴,不談文學隻說魚,也是一種特殊的友情發泄啊。待到池邊坐定,便是鴉雀無聲,綠樹碧波,空氣新鮮,眼盯魚漂,忘卻煩惱,專心致誌,意守丹田,如練氣功,恍若神仙。

我們這些漁友也有師承淵源。6年前鄭萬隆參加釣魚比賽榮獲第一,芳名見報,趾高氣揚。後來傳出底細,他僅僅釣到一條,比那些沒開竿的強多了,實屬矬子裏拔將軍者也。他的高徒陳建功,去日本講學,掙點兒洋錢,買回海竿兒,把舊竹竿淘汰給我用,到西郊垂釣,可惜中國魚不認東洋竿兒,陳某人玩了一場空手道,豈料鄙人連獲3條大草魚,大得把竹竿都撅了,回家時我說送他一條,陳某大怒,報複的措施是給我新買的海竿拴個大死墜兒,此竿兩年不上魚,貓兒不教老虎上樹,這樣的師傅自古有之。

漁友中技術最差、運氣最佳的當數母國政了。此兄每每空手回家,乃師鄭萬隆釣得4條,同住一樓,顏麵難堪,他就到菜市場現買4條,還在魚唇紮眼兒,以備夫人或小姐檢查。就是這位小說在全國獲獎的母國政,瞎貓撞見死耗子,在3年前的比賽中釣上來一條17斤的大鯉魚,榮獲第一。自此滿麵春風,傲視群雄,常在車上主動向我輩宣講經驗。說也奇了,他的兩個眼珠逐日上移,一千零一日,已經由額頭移到腦瓜頂上,獲得一個“望天兒”的光榮稱號。最近,他在車上宣布:這項17斤單尾重的北京市紀錄,本世紀內要打破,難矣哉!

北京有一種金魚,兩個大眼睛長在腦瓜頂上,好看極了,名曰:望天兒。我們的漁友當中也能出現望天兒,實在是一段奇聞加美談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