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相伯(1840~1939年)宗教學者,江蘇丹陽人。早年任上海徐彙公學校長。先後創辦震旦學院、複旦公學。
近代中國學者,很少有像馬相伯那樣有一個曲折漫長的讀書曆程。他幼年熟讀傳統經籍,青少年長期攻讀神學和自然科學,20世紀初又接觸新文化。馬相伯勤奮好學,善於思考。讀書很有成就。
他對數學饒有興趣,寫了一百二十多卷筆記
馬相伯五歲時入故鄉的私塾讀書。那時的私塾老師隻教識字句讀的方法,隻教字音,不講字義,一般兒童隻是像唱山歌般跟著老師莫名其妙地哇哇誦讀。這是中國舊教育的傳統方法,很難啟發學童的心智。從小好動且富有好奇心的馬相伯,看到新奇的事情便要問長問短,非要弄個明白。有一次,他跑到外麵拚命地追趕月亮,終是徒勞。又有一次,他登樓開窗,拿了一根竹竿想去敲月亮。他曾向師長提出了許多關於月亮的疑問,如月亮是活的嗎?月亮生在哪裏?到了每月的初三、四或二十四、五日,又要問為什麼月亮隻剩了半個?還有半個哪裏去了?然而,他的這些問題十有八九都遭到師長的訓斥,或者是被胡亂敷衍過去。
他入學先讀天主教經典,到了九歲,開始讀儒家書籍。老師是一個經學家,常常為了一個字引經據典。一次,老師講一篇八股文時,說這篇八股文曾為嘉慶皇帝所賞識,要以此文為楷模。他好奇地問:“皇帝也懂得做八股文嗎?”老師大罵:“胡說!皇帝無所不能,無所不知,何況八股!”他卻不服氣,因為當時還年輕,並不把一般士大夫視為神聖不可侵犯的所謂“聖明”的天子視為特別,隻覺得他也是一個平常的人。童言無忌,所以才敢提出那樣的問題。
他在自己的家鄉找不到一個可以滿足求知欲望的良師,便想到別的地方去訪求。一個冬天的晚上,十二歲的馬相伯瞞著父母,僅帶了幾十個製錢,獨自乘一隻小船航行了十天,從鎮江來到了上海,去新式學堂——徐彙公學報名讀書。
當時的新式學堂都是外國教會開辦的,充斥著濃鬱的宗教氣氛,但也注重學習科學知識。在那裏,他接觸到若幹自然科學、法文、拉丁文,其中對於數學尤感興趣。在初學代數、幾何、三角時頗覺艱苦,便在課餘常到土山灣(徐家彙)藏書樓的線裝書中去翻尋中國古代的數學,用於參考對比,深化自己的理解。最初,他看見外國書上的開方、勾股等不甚明了,查考了中國古算術中的開方,看到有什麼“赤方”、“王方”等算法,始恍然大悟。在研究數學時,他偶有心得或新的發現,常記之於冊,後來竟積至一百二十多卷,他把這些筆記擬了一個書名《度數大全》,可惜後來都散佚了。馬相伯回憶當年讀書的情形說:“我研究數學,幾乎發了狂,夜間睡覺的時候,仰視帳頂上,都隱隱約約、閃閃爍爍地出現了許多數目字,夢中也發現四處都是數目字,於是我始悟韓昌黎所謂:‘處若忘,行若遺,儼乎其若思,茫乎其若迷’的意境,實為篤學之士的甘苦之言!”
馬相伯不但沉醉於西方學術,對國文也頗有研究。他說:“中國人太不講求解釋,不但意圖囫圇吞,字句也是囫圇吞。中國的倫理學實在太不講究了,隻偏重行為一方麵,往往有了很好的意思,不求甚解,不想發揮。比如‘朝聞道,夕死可矣’,道是什麼道,竟值得一死?又如‘無我’二字,‘我’字做什麼解釋?像這樣囫圇吞棗的說法,還能闡明學問麼?外國人不厭其解,外國人最好的是‘界說’,時人譯做‘定義’,凡界內的必須解釋清楚,界外的也要加以說明,此之謂界說。中國人不講求界說,更不講求邏輯;因此中國的倫理學也就太混統,說不出究竟。”因為馬相伯國文基礎好,學校便聘他為助教,教授其他低班的國文及經學。他一麵當學生,一麵做教員,學業比以前更有進步了。在徐彙公學,他一共讀了八年書,獲得文學科及宗教科的獎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