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次的離開,無愧於自己的良心和職責,代價卻是傷害最愛自己的人。
如果心真的也會受傷,蘇清歡心上的千瘡百孔,就是他一刀刀刻畫上去的。
一邊愛,一邊殘忍如斯。
“對不起。”他喃喃地道,一手摟著她,一手摸著她的頭發。
奈何七尺之軀,已許國,再難許卿。
遇到了她,他忘記了自己從前關於女人和未來的種種拒絕,不顧一切地愛上她,圈住她。
可是到底,也虧欠了她,虧欠良多。
陸棄現在甚至想,蘇清歡歇斯底裏跟他鬧一場,他心裏會好受一些。
可是她不,在這種大事麵前,她從來都懂事得令人心疼。
深明大義四個字,付出的是誅心的代價。
“如果阿嫵將來要嫁武將,我就打斷她的腿。”
也好過日後看她如母親一般心傷。
“傻話。”蘇清歡被他逗笑,從他懷裏抬起頭來,擦幹淨眼淚,替他整理著弄亂的衣領,故作輕鬆地道,“好了,瞎傷感什麼,不定你去的路上接到消息,宋將軍自己回來了呢。”
“傻瓜。”陸棄愛憐地看著她,千言萬語如鯁在喉,唯有眼中脈脈深情透漏出此刻心境。
“你現在假裝不知道,等著皇上召見你?”
“嗯。”
“那還不錯,不定還能在家裏留幾日。這是阿嬌的功勞,替我們賺下了不少時間。”蘇清歡笑道,“好了,吃飽了就洗漱躺下,早點睡。”
兩人躺在床上,都沒有什麼睡意,無聲緘默。
蘇清歡忽然掀開被子,一顆一顆盤扣解開自己的中衣——守製的這中間,她一直和陸棄這般和衣而睡。
“呦呦不要。”陸棄按住她的手,從她腋下伸手把她抱起來放到自己身上,“你不用如此。”
喪期未滿,他再想要,也不會讓她日後後悔難過,覺得沒有為親人盡到心。
而蘇清歡卻有一種陸棄要離她而去的惶恐,總覺得不做些什麼,就像有什麼東西從指間流逝,怎麼抓都抓不住。
大滴大滴的淚水滴到陸棄脖子裏,蘇清歡卻一點兒聲音都沒有發出。
手下顫如抖篩的肩頭,讓陸棄痛不可當。
這無聲的悲傷,濃得化不開,與無邊無際的黑暗合二為一,令人窒息。
蘇清歡一百零一次告訴自己要有出息,可是她麵對的不僅僅是生離,還可能是死別。
如果是前者,哪怕三年五載,她也不會如此心傷;可是隻要想到陸棄要麵臨刀劍無眼,浴血奮戰,她就沒出息地情緒崩潰。
她現在很明白,為什麼曹氏會做出拒絕手術保守治療的選擇。
太怕了,哪怕是百分之一萬分之一的危險,都為此感到害怕。
相聚時有多恩愛,就有多擔心再也不相見。
“你去吧,遼東需要你,衛夫人母子現在孤苦無援,也需要你去。”蘇清歡哽咽著,像對陸棄,更像對自己,“我懂,我理解,我不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