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媽說了,不讓我在外麵過夜。”
“沒說讓你在外麵過夜啊。”
“咱倆就算找到車站,估計也沒車了。”
“出了這村子就是郊區,上了馬路沒準就能找到車。”
“你不會是要傻了吧唧的站在路中間攔車吧。。。靠我告訴你,這世道,沒司機會理你的,你就是躺地上,人家也會繞著你開。”
曲狐狸停了腳步,頓了半響,笑道:“那我就說,我媳婦要生了,求他幫幫忙。”
“人家連你都不管還管你媳婦,你媳婦要生了。。。”我一愣,看見他滿臉促狹,頓時臉紅,“你才要生了呢,你自己往衣服裏塞個西瓜,站在馬路中間跳鋼管舞,更省事,咱們。。。”正說著,腳下忽然一滑,一塊石頭踩空,曲狐狸都沒來得及扶我,我便摔坐在地,針紮般的痛楚從腳踝傳來,直觸全身,曲狐狸急急問我:“能起來麼?!摔哪了?”我捂著腿,泣不成聲,“腿。。。疼。。。”估計曲狐狸長這麼大也沒見過這種情況,看我哭了,一時也沒了主意,竟跟我道歉:“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你。。。你別哭啊,特疼是不是?那,那你想想別的事,分散注意力就不疼了,你把褲子卷起來,我看看。”
其實說句良心話,也沒那麼疼,倒下去的時候撞在一塊石頭上,那0.001秒的接觸疼得我死去活來,緩緩也就好了,來到這窮鄉僻壤的地方,還受了不少的累,我心裏自然委屈異常,這麼一折騰,自然而然也就哭出來了,我自己也比較驚訝。看曲狐狸那麼著急,我怎麼敢說我現在沒事,那不等著挨罵麼,我眨眨眼,竭力讓眼淚停留在眼眶裏,以增加淒慘程度,別浪費了,“會長。。。我這條腿要是報廢了,下半輩子可怎麼辦啊。。。我爸我媽指望誰去啊。。。”
曲狐狸左右張望,急得夠嗆,“別瞎想了丫頭,沒那麼嚴重的。。。”
我忍著笑說:“可是我疼啊。。。”
“你試試能站起來麼,我背你過去。”
“啊?不是。。。我很沉的。”
“身上就那麼兩塊肉,沉什麼沉啊,快起來,我背你。”
“別。。。不是。。。你怎麼知道我不沉啊。”
“你什麼我不知道啊。”
我心裏一動,頓時覺得臉上發燙,曲狐狸似乎也覺得這話說的有點過分,頓了頓,蒙混過去,“起來吧。”
“會長,我認錯,其實我的腿沒事。”
“。。。。”
“你那麼著急,嚇得我都不敢說了。”
“。。。。”
“哎~~哎你別走啊!我錯了!我腿還疼呢~~”
曲狐狸咬牙切齒,哭笑不得,終於還是走了回來,他拉起我,猶豫了一下,托住我的腰,蹲下身。我毫不客氣,摟住他的脖子,“起駕~~~”
大片大片的田地滿眼,微風纏綿,浮草低垂,鼻翼間盡是清澈的原野味道,清影縱橫,閑情滿布,好一番清雅田園景,古人崇尚卸甲歸田,倒也不能盡歸為其官場失利,借口圓場,種地?若真心性高潔,種地也是件雅事。
我終於放下一切矜持,靠在他的背上,粗糙的布料摩擦耳畔,愈加清晰了他的呼吸,我閉了閉眼,呼吸附和他的節奏。他的肩背消瘦卻寬廣,似是繁華喧囂外的另一方天地,沉靜,和暖,溫柔,田間獨特的氣息彌漫,混著他身上清淡的煙草味飄蕩,迷醉的,卻是我自己。
我轉過頭,看著他俊秀的側臉,人常說,薄唇的人薄情,是否因為這樣,我才會對他多一分防備?
曲狐狸一直是個冷靜的人,我從未在他的眼中讀出過任何情緒——除了他故作的假象。我媽常說,眼隨心,眼隨心,看不透眼睛的人,便讀不懂他的心,這也更讓我斷定他天性冷淡薄情。但我記得,他在講述初戀時,眼中縈繞了複雜種種,那是我領悟不了的激蕩,那時我突生悔意,他維持著一份自欺欺人的平衡,卻強被我揭下堅強的麵具,他踏入荊棘蔓生的過去,又忍痛走了回來,我陪不了他,那是個我進不去的空間。。。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女生會在他心上烙上這般沉痛的印記,會讓他這般難忘,難忘到想都不敢想的地步。
曲狐狸說:“為什麼歎氣?怎麼了?”
我輕笑:“你走的好快,腿好難受。。。”
心也好難受。
曲狐狸放慢腳步,以一種近乎虔誠的姿態走穩每一步,表情嚴肅的讓人生笑。
傍晚這麼美,醉了又何妨?我由著性子,調笑說:“美人,我沉不沉啊?”
“。。。。”
“啊~~別~~別鬆手~~我不亂說了!”
“別服軟啊你,你不挺硬氣的嗎麼。”
“靠。。。你說一會要是哪個老鄉看見你背著我走,怎麼跟人家說啊,這又不是高老莊。”
“嗬嗬,管他呢。高老莊?豬八戒背媳婦。”
我低了頭,裝沒聽見。
星夜低垂,微月一點照半天,村路清幽,田間樹煙朦朧,風吹草低,一望千裏,“其實,一輩子住在這裏,也不錯。”
曲狐狸聽了笑笑,“你舍不得的,洛冉,你舍不得,縱使城市喧囂迷亂,你也割舍不下那份奢華頹敗,那是溶進骨子裏的藕斷絲連。”
我不服氣,“有什麼舍不得,不過換個環境,換個活法,洛冉還是洛冉。”
“城市裏的人天生就對世外桃源有一種幻想,逆城市化現象就是你們這種人引發的。”
“切,你還說我,你難道就不覺得這裏幽靜閑適麼?”
“覺得啊,可又不屬於我。”
“偶爾想一想嘛。”
“想完了又怎樣?徒增惆悵。”
“你這人。。。就是太清醒了,所以才活的這麼累。”
“嗬嗬,清醒好啊,清醒才不會被迷惑啊。”
我一愣,不再言語。是啊,他很清醒,清醒的讓我也不會再做癡夢,想想也可笑,怎麼在這種時候更他聊這些。我拍拍他的肩膀,“籲~~站住站住~~”
“恩?怎麼了?”
“我拿手機。”
清越歌聲瞬間外放,震顫一方,曲狐狸笑:“你還真是臨死都不忘享受啊。”
“就剩一格電了,禍害完我也就舒坦了。”
我懶洋洋的趴在曲狐狸的背上,昏昏欲睡,他輕聲喚我:“洛冉,別睡著了啊,小心感冒。”我睜開眼睛,點點頭。
女歌手甜細的嗓音幽幽回蕩,天然的立體聲:
你在那遙遠的地方
離開後是否沒有遺忘
月光照城市的窗
思念月光好亮
能不能聽我輕聲唱
這首歌讓夜變的漫長
你溫暖著我心房
月光一樣光芒
依然還是那一天
彎彎的月亮
所有情歌像月光
拉的漫長
將戀人的聲音拉的更漫長
我們曾經多希望
永遠不會天亮
就這樣慢慢的走
一直走走到地久天長
一路歡笑,一路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