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緒二十年夏天的曹州,天氣異常炎熱。
村外打穀場上,聚攏了一大群人。隻聽人群中有人大聲念到:
法官請到符神位,鐵宗神社保護身。
彌陀訓字鎮三邊,鐵盔鐵甲穿鐵衣。
金頂銅落石頭封,刀剁斧砍一腳踢。
中間一個人光著膀子,旁邊一個人等咒語念完後,掄起一把大刀就朝這人的脊背上砍了下來。人群裏有的驚叫,有的趕緊轉過臉去不敢看。然而刀落下來,這個人的脊背上完好無損。人群裏驟然響起陣陣喝彩的聲音來。
大師傅,你教教我吧。
人群裏傳來一個說話聲,隻見一個年輕人擠到了人群中央,朝著兩個人就叩頭。旁邊那個拿刀的人,趕緊扔下刀扶起了他。他握著這個年輕人的雙臂,上下打量了一番,然後問道:
小夥子,之前學過武嗎?
跟著村裏人學過一套拳腳。
你為何想學這個呢?
年輕人聽到這個,身體晃了一晃,然後咬牙切齒的說道:我爹還有我娘,都被搶糧的土匪殺了,我要給他們報仇!
這個人沒有說話,隻是使勁握了握他的手臂,緊接著,人群裏有好多個聲音響起,吵嚷著也要學。有的人說家人被土匪綁票了,有的人是家人被官府當土匪逮走了。
大夥兒靜一靜,靜一靜!
光膀子的人喊了一聲之後,人群裏安靜下了。他繼續說道:我知道大家夥兒學金鍾罩,都是想跟家人報仇,是想看家護院。不過這跟一般武功不一樣,教授的時候隻能一對一,而且隻在夜裏。我就在城裏的西門旁住著,若想學的,可以去那裏找我。
過了幾天之後,這個年輕人還真進城找他去了。年輕人叫劉桂,他家裏有二十多畝地,家境本來比那些給地主家幹活的佃戶好一些。然而就在這年的春天,他白天和媳婦下地幹活,回家就發現遭了匪。他父母倆人都倒在血泊裏,家裏值錢的物件和糧食被劫掠一空。聽說那次鬧匪,鄰近鎮上的一家地主,全家老幼十幾口,都被殺了。
村裏人都知道這夥子人來自那裏,鄰村有一家就是他們窩點。但莊戶人家,誰吃飽了沒事幹,去招惹他們。也曾報過官,可折騰了幾個月,一個土匪毛都沒逮著。因為他們有錢,買了很多新式的武器,官兵少了,他們跟官兵對抗,官兵多了,他們就跑別處去。總之,他們像平原上來無影去無蹤的卷毛風,根本拿捏不住。
剛進的城門,就看到一群一夥的人在街上跑動。劉桂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他問了一下,原來是知府大人剛剛捉得窩藏土匪的人歸案,正在衙門外“站籠”。劉桂看到街市上空空蕩蕩的,兩旁的門麵也都閉門鎖戶,找不到人打聽那兩個練武的師傅住哪兒,不如先去衙門前看看再說。於是,劉桂就順著人流往衙門前去了。
曹州城並不大,很快就到了衙門外,這裏已是人頭攢動。劉桂好不容易擠進去一看,隻見一排溜的四五個大木籠子,籠裏的人帶著大枷,表情看起來十分痛苦。因為那枷鎖的高度比人高一點,除非是腳下墊上東西,才能站好。如果沒有墊腳的磚頭石塊,籠裏的人為了不被枷鎖勒脖子,隻能是拚命惦著腳站著。要是腳下什麼都不墊,身體虛弱的人,一會兒就昏死過去了。
劉桂再細一看,大吃一驚,籠裏的人竟是鎮上開當鋪的周掌櫃,另外的籠子裏是他的兩個兒子。最靠邊的一個大籠子裏,不是別人,正是他要找的會金鍾罩的武師。這怎麼可能,周掌櫃還有那個武師,難道他們和土匪有勾連?
劉桂不想再看了,他擠出人群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著。路邊的一個茶攤,兩三個人正在一邊喝水一邊大聲聊天,聽話音他們也在聊站籠的事情。劉桂想聽聽他們說什麼,於是也就坐下來要了一碗茶。
隻見其中一人左右環顧了一下,悄聲對對麵的人說道:
衙門前的陣勢去看了吧,這幾位也不知道是誰,碰上這“屠夫”,倒了血黴了。
悄點聲,當心當差的聽了,把你也捉去關籠裏。我在那鎮裏有親戚,我是聽說,這周掌櫃是跟鎮裏的另一戶結了仇。這戶別看沒周家勢大,可他不是什麼省油的燈,真跟土匪有瓜葛。他們先把搶來的贓物藏進周家,然後又故意讓一個小嘍囉去自首招供,這樣,就把周家繞進去了。這是人家報複周家呢。
現在周家男女老幼都被抓進衙門裏了,現在是他親家,在忙前忙後打理這事。可打理又能怎麼樣呢?咱們這位知府爺,可是號稱清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