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衛國直視著兩個警察的眼睛,堅定地說:“沒有別人!都是我幹的!”說完,微笑從他的嘴角擴散開來。兩個警察麵麵相覷,莫名其妙。

馬衛國的家裏,災難的氣氛籠罩在每個人的心頭。姐姐馬紅梅已經從老家趕過來了,但她無能為力,唯有陪著母親抹眼淚。馬母拿著鑲有馬衛國照片的鏡框,不停地抽泣,老淚縱橫。馬建設一支接一支地抽著煙,房間裏裏煙霧繚繞。忽然,馬建設站起身,一把搶過馬母手中的鏡框,用力摜在地上,摔得粉碎。“我沒有這個兒子!”他聲嘶力竭地吼著。

當天下午,馬建設就出現在楊勝利的家門口。楊朵朵沒在家,楊勝利打開房門的時候,看到馬建設拎著兩瓶高粱酒直戳戳地站在門口。剛一進門,馬建設就“噗通”一聲跪在楊勝利的麵前。楊勝利起初嚇了一跳,但馬上就反應過來,對馬建設的來意了然於胸。他不動聲色,故作驚訝地問道:“老馬,你這是幹什麼?”

楊勝利彎腰去扶馬建設起來,但馬建設執拗地跪在地上不肯站起來,一貫堅強不苟言笑的他流出了眼淚。“求求你救救額的娃吧!他可都是為了你閨女。你要是不答應,額就跪死在這裏!”

楊勝利的臉一下子耷拉下來,冷若冰霜地叱問道:“你他媽瞎說什麼?”

“他還是個孩子……”馬建設無力地呢喃著。

楊勝利怒不可遏地訓斥著馬建設:“那怎麼了?孩子就可以殺人放火知法犯法?就可以為所欲為嗎?……要不說你們這兒窮山惡水出刁民呢!一點覺悟沒有,虧你還是我楊勝利領導的職工。”

楊勝利一邊說著一邊把馬建設從地上拖起來往外推。楊勝利的冠冕堂皇冷酷無情激怒了馬建設,他從地上蹦起來,一把薅住楊勝利的脖領子,將他整個人壓在牆上,睜著血紅的眼睛質問楊勝利:“你的娃是娃我的娃就不是娃了……”

楊勝利被馬建設掐得一個勁兒地翻白眼,拚命掙紮著,惱羞成怒地訓斥威脅馬建設。門被猛地推開了,濃妝豔抹的楊朵朵出現在門口,麵無表情地看著眼前發生的一切。“隻有你這麼混蛋的老子才能生出那麼混蛋的兒子來,滾蛋!”楊勝利還在破口大罵。馬建設望著楊朵朵,薅著楊勝利的手慢慢鬆了下來,他不願意在一個孩子麵前打她的父親。馬建設失聲痛哭,被楊勝利一把推出屋門,他趔趔趄趄地退出幾步,蹲在牆根下,用拳頭拚命地砸著自己的腦袋。身後傳來楊勝利將高粱酒扔出屋的破碎聲和重重的關門聲。

把馬建設趕出家門,楊勝利剛想斥罵楊朵朵,楊朵朵掉頭衝出了家門。

今天是馬衛國被押往看守所的日子。沙威傷勢嚴重,這件案子證據確鑿,嫌疑人供認不諱,公安機關也想盡快結案,移送檢察機關提起公訴。

四化與鐵頭一大早就來到公安局的大門口,馬母和馬紅梅也來了,馬建設沒有來,也沒有看到楊朵朵的影子。馬衛國被警察押著走出大樓,走向院子裏的警車,鐵頭和四化衝破警衛的阻攔,撲向馬衛國,馬母和馬紅梅跟在後麵哭喊著。押送的警察對這樣的場景習以為常,並沒有阻攔他們幾個人,理解地給了他們一個跟馬衛國告別的機會。

四化和鐵頭一人抓著他們的老大也是恩人的一條胳膊,淚水在眼眶裏盤旋著,他們滿懷感激又沒有勇氣站出來替馬衛國分擔罪責,滿懷愧疚。馬衛國輕鬆地笑了笑,說:“別替我擔心,我問過了,我年紀小,還是初犯,判不了幾年。你們好好念書,將來有出息了,我放出來還得靠你們關照呢!”

鐵頭低著頭,不說話。四化嘴唇哆嗦著,“不管什麼時候我們都是兄弟!”言語蒼白得自己都覺得無力覺得虛偽。馬衛國越過他們的肩頭,看著身子打晃快要支撐不住的母親和費力地攙扶著母親的馬紅梅。馬母經此打擊虛弱不堪,淚眼朦朧地望著自己的兒子;馬紅梅竭盡全力克製著自己,向馬衛國點點頭,示意他放心,自己會照顧好母親。

警察等的不耐煩了,走過來拖著馬衛國上了警車。引擎發動的一瞬間,在場的幾個人失聲痛哭起來。他們拍打著車窗,踉踉蹌蹌地跟著加速的警車奔跑。馬衛國用最後的意誌力壓抑著內心翻滾的波濤,把一張平靜的麵孔留給為自己送行的人。

警車經過一個巷子的時候,楊朵朵忽然披頭散發地從巷子裏跑出來,一邊跟著車跑,一邊呼喊馬衛國的名字。看到楊朵朵,馬衛國反應劇烈,撲向車窗。押送的警察擔心他從警車裏跳出去,拚命地按著馬衛國。馬衛國從自己上衣的口袋裏摸出僅剩的一張演唱會門票,從車窗裏遞出去。追逐著警車的楊朵朵伸手抓住了門票,但腳下忽然一個踉蹌,跌倒在地,門票撕成了兩半,楊朵朵手裏的那半張上麵寫著一個“楊”字,寫著“朵朵”的那半張還留在馬衛國的手裏。

馬衛國透過車窗大喊著:“朵朵,好好活著,一定要記著我們的約定,去看BEYOND。”楊朵朵舉著那半張門票,看著漸行漸遠的警車,坐在地上痛哭。她無力回應馬衛國的呼喚,把留在自己手心的門票緊緊地攥著。有人拉著她的胳膊,將楊朵朵從地上扶了起來,是馬紅梅。楊朵朵無言以對,愧疚地望著馬紅梅。馬紅梅什麼都沒有說,會意地點點頭,扶著馬母離開了。

警車裏,馬衛國將臉貼在後窗上,看著越來越遠的楊朵朵、四化、鐵頭、母親和姐姐,閉上雙眼,淚水終於無法控製地湧出……在這一刻,如火的青春宣告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