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大家都在為舞台上的表演鼓掌歡呼的時候,鐵頭擠到葛洲壩的身邊,偷偷將一個紙條塞到她的手裏。李芳卻看都沒看,就扔回給鐵頭。鐵頭以和馬衛國同樣受傷同樣絕望的表情,掉頭衝出了禮堂。這是一個悲劇的夜晚,很多人都受傷了,有的傷口很快就會愈合,有的會長時間地痛苦,有的則要伴隨一生,永遠不能痊愈。

廠辦保衛科的辦公室裏,屋內熾白的燈光將沙威和楊朵朵照得無處遁形。兩個保衛科的工作人員像公安一樣冷冰冰地坐在桌子後麵,盯著兩個人,就像盯著一對被捉奸在床的奸夫淫婦一樣。沙威把頭深深地埋在兩腿中間,球場上的瀟灑與自信消失得無影無蹤,現在的他是一個喪失了勇氣、精神崩潰的懦夫,就像鴕鳥一樣,在危險來臨的時候把腦袋紮進沙堆裏,失去了反抗的能力。

沙威的表現讓楊朵朵感到失望,她倔強地將頭高高地揚起,質問對麵的保衛幹部:“憑什麼?我們又不是罪犯!”

保衛甲一拍桌子,沙威嚇得一哆嗦,兩腿發軟,像是被抽去了脊柱一樣,身子彎曲著歪在牆上。楊朵朵厭惡地看了他一眼,又有些不忍地拉了一把沙威,仿佛要把自己的力量傳遞給他。她不希望自己愛的男人最後居然發現是個慫包軟蛋,她不相信自己的眼力會這麼差。

保衛甲聲色俱厲地訓斥道:“耍流氓奏是犯罪!”

楊朵朵針鋒相對地反駁道:“我們是真心相愛!”

兩個保衛幹部愣了一下,他們知道楊朵朵的身份,對於她的頂撞有些無奈,但又放不下架子,再次拍著桌子喝斥。保衛乙語重心長地對楊朵朵說:“你是學生,他是老師!”

保衛幹部的話像一記記重錘敲打在沙威的胸口上,聽得他心驚肉跳,手腳開始控製不住地發抖。楊朵朵對保衛幹部的苦口婆心並不買賬,爭辯說:“誰規定學生就不能愛老師了?”

保衛甲恢複了嚴厲的口吻:“你才17歲!”

楊朵朵咄咄逼人地反問:“那又怎麼了?”沙威伸出無力的手去拉楊朵朵,想阻止她繼續跟保衛爭吵,避免事態進一步惡化,但被高傲的楊朵朵甩開了。

保衛乙見楊朵朵態度強硬,不好對付,柿子還是要揀軟的捏,於是轉向懦弱的沙威,“沙老師,你勾引未成年,這是要坐牢的”。這句話成了壓垮不堪一擊的沙威的最後一根稻草。

沙威身體一陣哆嗦,忽然“噗通”一聲跪在地上,聲淚俱下訴說著、乞求著。“我是清白的,都是她勾引我。”他的手指向了楊朵朵。屋裏一下沒了聲音,楊朵朵有些震驚地看著沙威,這個深愛的男人怎麼突然變得那麼陌生?

沉默了片刻之後,楊朵朵忽然爆發,衝上去劈頭蓋臉地扇沙威耳光,語無倫次地罵著:“你個傻逼,你說的那些愛我的話都是騙人的……”沙威在楊朵朵暴風驟雨的拳打腳踢下,抱頭蜷縮在牆角,就像一條被打斷了脊梁的癩皮狗,可憐可悲可惡!

兩個保衛幹部繞過辦公桌,衝上來拉開楊朵朵,沙威嘴裏重複著:“你就像婊子一樣地勾引我……”

楊朵朵再一次被沙威的話擊中,愣在哪裏,忽然出離了憤怒,仰頭大笑,笑聲兩行淚水順著臉頰滑落。情緒激動的她忽然將自己的褲子猛地脫下來。“還有哪個婊子是處女!”楊朵朵聲嘶力竭地喊著。她並不害怕羞恥,但她無力承受自己深愛的人無情的背叛。

這件事轟動了小城。沙威被調離,楊朵朵雖然因為特殊的家庭關係沒有被開除,但卻消失得無影無蹤。這種結果愈發激起了人們的好奇心,人們津津樂道、樂此不疲,充分發揮自己的想象力和主觀能動性,要解開這個謎。小城居民的生活就像一盤沒有放鹽的菜,這種重口味的新聞他們是不會輕易放過的,幸災樂禍,從別人的倒黴事中尋找快樂、尋找心理平衡,本就是人類的陰暗天性。

沙威的宿舍內,他已經打點好了行裝,準備離開。他看著房間堆得滿滿的生活用具,有些依依不舍,躊躇了片刻,最後背上包關門走了出去。空無一人的學校操場上,留下一個孤獨、淒涼的背影,沙威在心裏默默地乞求著楊朵朵的原諒——“我不能背上這樣的罪名,否則我的工作就保不住了,我的一輩子就毀了,朵朵,希望你能理解我、原諒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