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浦江在吳江縣內的一段,周圍處處是大大小小的湖泊,估計太古之前,吳江縣本是太湖的一部分。湖泊的間隙之間,也處處可見桑田,舉目望去,有高遠的天空、燦爛的雲霞、綿渺的湖水、清綠桑田、還有時時從湖泊桑田間飛起的鷗鷺,行船在這樣的水鄉澤國間,真讓人目曠神怡。
寬闊的江麵上、湖麵上,也有其他許多各種船隻或楊帆而行,或撐篙劃槳而行,載著行人和各種貨物,往來於江南各城鎮之間。吳江縣處於蘇州府的南端,東接鬆江府,西連太湖,西南接湖州府,南麵是杭州府,東南是嘉興府,可以說處於大明經濟最發達、商業最繁榮的幾個府的中心,其水路交通的繁忙不言而喻。
軒轅幫這次販私鹽雇的是一艘漕軍的漕運船,上麵打著漕運的旗號,在黃埔江中航行應該要更順利的通過官府水關的稽查。一般的小夥匪賊也不敢打劫這樣的漕船,軒轅幫上的幫眾們此時也都既興奮又愜意,天南海北地侃聊了起來。
柳雲雖然論天生神力不如徐溫,論劍法不如陳鼎,論刀法和威武更不如大當家向崇剛,但要論見多識廣,能侃能聊,此時船上還有誰比得上他?幾句信手拈來,一陣口若懸河後,柳雲就成了整艘船眾人帶著佩服的神情關注傾聽的中心了。
“一百多裏水路又算什麼,哥當年當水手下西洋時,從東海到南海,從南海到印度海,從印度海到阿拉伯海,從阿拉伯海到大西海,從大西海到地中海,從地中海到黑海,走過的海路又何止幾萬裏,那可比比當年三寶太監下西洋走的還遠,三寶太監許多沒去過的地方哥都去過了!四海之外還有更大的海,華夏中洲之外還有六大洲,明國之外還有萬國,天下之大,非你們所能想象!哥到到過的異國,隻怕比你們走過的鄉村街巷還多!哥摸過的各國女人的屁股,隻怕比你們摸過的馬屁股還多!”
……
“以前唐宋時期,我們華夏中國的中國的造船、武器裝備、航海技術是遠超西洋的,海外貿易和冒險事業也得到了朝廷的鼓勵,隻是到了本朝,太祖皇帝眼光收斂向內,不再向外,手訂永不征伐十五國,規定民間寸板不許下海,民間私造二桅以上大船者也以重罪論處。因為閉關自守,現在我們明國已不是世界的中心,快要淪落到邊緣落後之國了。”
“再比如我手中這把魯密銃,雖說比一般的鳥銃比起來強些,但和西洋現在的火器比則差了許多。這魯密銃還要考點燃火繩來發射,這火繩就是一大致命弱點啊,大雨天不能用就不用說了,大風天和大霧潮濕天火繩也很難點燃,當年薩爾滸一戰,正遇上大霧潮濕天,這種點火難發射慢的雞肋火繩槍就被韃子的強弓利箭虐成了渣。而西洋現在的火槍,都不用火繩直接扣扳機就可以發射了,名叫燧發槍,你們一定還沒見過吧!”
……
三桅沙船在黃埔江上暢快地航行著,出了吳江縣後就進入了鬆江府的華亭縣,河道周圍的大小湖泊少了,但河道卻變得更開闊。後世高樓大廈遍地的繁華黃浦江兩岸,現在還是一片桑田。三百多年後這裏將是中國最繁榮的一片土地,現在也是。黃埔江和吳淞江貫通的蘇鬆二府,在明末以全國百分之五的人口,卻承擔了全國近百分之二十的賦稅。
柳雲和軒轅幫一眾人坐船航行在黃埔江上,由於雇的是官方漕船,加上船上沒帶什麼貨,所以一路通行無阻,既沒有遇到水關巡檢的什麼刁難,也沒有什麼悍匪來打劫。
柳雲繼續在船上邊搓麻繩邊喝軒轅幫的幫眾介紹西洋,講述大航海時代的冒險故事,同時附帶吹噓一下吹著自己在西洋的經曆和見聞,反正怎麼吹也不會穿幫,軒轅幫的幫眾估計沒人去過西洋。
二當家表麵上看來是在那裏神情淡然地搓著麻繩,沒有關注柳雲在說些什麼,其實柳雲說的每一句話都一字不差地落入了他的耳中,也在他的心湖中激起了一圈圈的漣漪,隻是生性沉靜內斂的他並沒有怎麼表露出來,偶爾眼中閃過的驚奇的波動,柳雲卻又正胡吹海侃沒注意到,以至於被柳雲誤會地感歎對牛彈琴知音難覓。
隻是韓慶之眼中的波動一閃而過後,又回過了頭去,神色淡然地搓起了麻繩,並沒有提什麼問,也沒有什麼讚美之語,似乎連一個微笑也吝嗇了。
“二當家,這麻繩搓來究竟有何用,能否告知?”柳雲終於忍不住問了。
“這搓麻繩有什麼用都不知道,你小子還好意思誇你自己見多識廣?還好意思說什麼格物致知,成器利用?”韓慶之沒有回答,一旁在將小麻繩用力搓成大麻繩的向崇剛卻搶先鄙視了柳雲一句。
“尺有所短寸有所長,聖人也不是全知全能的,我有什麼不知的當然一點也不奇怪,大當家不妨為我解惑。”對向崇剛十句就有九句是鄙視的話,柳雲也有些習慣了。
“老四,你就告訴他一下吧。”向崇剛似乎傲慢得不屑於為柳雲講解。
正在和向崇剛做對手擰麻繩的徐溫裂了裂嘴,對柳雲露出了一個非洲黑人般的笑容嘲諷道:“柳兄弟下西洋坐船幾萬裏,卻不知船上最重要的兩樣物事麼?沒有帆船怎能開動,沒有繩索又怎能升帆?萬一繩索被風吹斷被老鼠咬斷被人割斷不要備用的?況且在這內河航行比不得海上,遇到淺哇之地沒有繩索怎麼拉船前進?還有內河中暫時的停泊拋錨起錨不費事?有一條長纜繩係著船不是更省事。還有,即便這些搓好的備用麻繩暫時用不著,大家夥一起齊心協力,將這一根根小麻搓起來,擰成一股大繩,不至於大家夥都像柳兄你一樣在船上遊手好閑口若懸河開口神氣散,這難道不也是一宗大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