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道夜涼如水,商河畔的夜晚更是薄涼的讓人驚顫。河畔的岸道上氤氳著從河裏升起的水汽,涼涼的連成一片,緩緩的開始彌漫。月光透著水汽照在岸邊的花木上,被風帶動的水汽被照得一清二楚。上升、下沉、幽幽的回旋,縈迂在草木之間,遠遠望去猶如木靈們執著青行燈照引著百鬼夜行。辛城裏的人們都說:“商河在南終年無陽,河邊槐樹成林木鬼成行陰氣頗深。這是條不甚吉利的河。”故傳著:“夜半莫出戶,日落莫近河。”的俗語。年前從南方來了個商戶,起初倒是默默無聞可是不出半月這辛城裏半數的商家竟紛紛掛出他家的商旗宣布歸屬其名下,辛城的商行形勢頓時天翻地覆。就在那些個老商戶土財主一時還弄不清是怎麼回事之時,那司家一下子就從外來商戶搖身一變就成了這辛城的第一高門大戶。也不知這司家有什麼能耐,隻憑短短幾日便得到了官府的信任,成了這辛城裏唯一的鹽商。可說也奇怪,雖然這司家在辛城裏可謂是呼風喚雨可誰也沒有真正見過這司家的主人。那些打著“知己知彼”幌子的老財主花著重金向官府的人打聽,可誰知就連官府對司家也是諱莫如深。庭院深深的司府一下子成了辛城裏人們茶餘飯後最新鮮的談資。就在人們還津津樂道於老財主們在官府裏碰了一鼻子灰的時候司府又開始大新土木。原來這司家的主人看上了東湖縣的一塊青石,花了重金著人從東湖縣運來。可這石頭才剛進城呢就陷在了商河邊的岸道上,不管你花多大氣力差多少人花多少心思那石頭就像長在那似的再也挪不動半分。有那好事的人結了隊去瞧,這一傳十十傳百的沒過多久那說書的人就把這事說上了。“要說這石頭,好家夥長三丈高兩丈愣是像座山似得立在那。這石頭原是東湖縣青芝崖下的一塊山石,多年風吹雨打的石頭上倒是有不少窩洞,那大的足有一麥鬥那麼大,小的也有個拳頭大小。”清瘦的說書人半彎著腰盡力前傾著身體,力求讓每個來客都能聽清他說的話。他不徐不忙的搖著折扇語氣堅定得仿佛親眼所見,“那些個小鬆翠草從石頭窩裏長出來,錯落有致半掩半露。加上那青灰的石色一眼看去叫人誤以為愚公真把王屋太行搬來了。還有更玄的呢。”那說書人吊人胃口的頓了頓,拿起案桌上的茶杯狎了一口,雙眼四下一掃,看見聽客們臉上露出的好奇才放下茶碗接著說起來:“這石頭啊說來也奇,在天朗氣清之時石上的小鬆翠草青翠欲滴這石頭的顏色更是翠綠得好似碧玉一般。若是遇上那淫雨之日,這石頭的顏色就越是深沉,更奇的是那上頭的石洞裏竟會冒出青煙來,雲霧繚繞美不勝收形成那青雲出岫的盛景。故而這塊石頭取名叫做雲芝岫......”這雲芝岫傳的是神乎其神,去看的人也是多不勝數,往日裏人們都不常去的商河畔這會子倒成了辛城裏的一大盛景奇觀。日子沒過多久,這司家索性也不搬石頭了而是大手筆的買下了河東這片陷著石頭的地。依著商河就建起了亭台樓閣,囿苑水榭。轉眼已是二月,那司家的大宅就在二月初二這日落成了。二月二是辛城裏的一個大日子,辛城的商家都在這日了結清算本年的賬目。悠悠的春氣從地底升起,意味著農事之始。百姓們都攜家帶眷至郊外奉上美酒佳肴以期春雨,祭祀龍神,祈求今年豐收。又恰值郊外杏花盛開,那附庸文雅的人便可吟上幾句。許是衝著這漫天滿地的嬌花,人們又為這一日取了個更是文雅的名字,喚作“望花潮”。辛城的民謠唱過一句:“二月杏花滿樹白。”杏花含苞之時朵朵紅豔,而花落之時片片若雪。春日的風一吹,揚起一大片花瓣倒有幾分冬雪初霽未停時的意思。那些花瓣或是飄落在水潤的土地上化作春泥,或是落入那河中點點零星隨波逐流。河水娟娟潺潺帶著那些雪白的花瓣流入城中彙入商河。每年這時商河上總是鋪滿落花一時倒也迎來不少踏青垂釣之人。順著河水往上走,遠遠的就能看見在一道河灣處有一座水榭飛臨河上。水榭刷著朱紅的漆映著清澈的河水,河裏波光粼粼,照在榭台上格外晃眼。臨著河水的榭柱上懸著白紗,外人看來隻覺著頗有一番仙境蘊意卻不知那紗產於東海之濱。海濱有異士可馭鮫人為其紡紗。鮫人所紡的紗沉水中不濕、落汙穢中不染,更為人叫絕的是不論如何烈日光照但凡透過此紗都有如月影星光般柔和。故其名為“鮫綃透”。水榭的蘭椅上坐著人,那人雙手交疊放在欄杆上又側著頭枕在手上。她一身素淨的衣服,簡單挽著的小髻上也未見什麼簪花珠玉。一雙眼睛出神地望著河水,以至於散落的發絲垂落在河麵上被娟娟的水流打濕了也未察覺。二月二龍抬頭,不出一會就開始下起了細雨。水榭連著的橋廊上隱約有人走動,步履匆匆。未幾,那人便到眼前來了。身著一件月白色的小裙,梳著雙丫髻的烏發中僅別著一朵雪白的杏花。她一手執著一把紫竹骨的傘一手撩開垂著的鮫紗,見著坐在那的人便急急地前走幾步到她跟前道:“小姐,起雨了我們回去吧。”半晌也不見回應,她將傘立在柱邊後就默默的站在一旁候著。許久半伏著的人終是有了動作。她緩緩直起身來用手撫了撫身上沾染的細雨對著一旁的廣月道:“你瞧這天,剛才還是豔陽高照這會就下起了雨。你隨我出去走走吧。”說著便站起身來緩緩步出水榭,沿著連接著水榭的長廊走到盡頭。盡處抬眼就是一片園林,假山小石布置得錯落有致,那塊雲芝岫就這樣立在這倒成了一個天成的屏風似得,商河的河水按著挖好的河道流入花園成了個小湖養著些紅鯉。書憂在長廊裏立了立,舉步就要走出廊下。廣月立刻打了傘為她遮著。她感覺到廣月的動作頓住了腳步。她抬頭看著檀色的竹傘似有一時間出神,她抬起袖子露出一雙白皙得奇怪的手伸出傘外。廣月一驚抬手就要阻止她的動作。“你看”,聽見聲音廣月抬著的手不再有任何動作“雲都把陽光擋住了,不需當心。把傘收起來吧,如果雨日還要打傘那我就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看看白晝是的天了。”廣月望了望身前的女子,盡管她說的話那樣的可悲但在她的臉上卻不見一絲悲戚。‘這樣也好’廣月心中思量著手上收起了傘緩緩地跟在她的身後步入園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