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1(2 / 2)

對,應該是這樣的,不僅幻覺,還多疑。

寒假在家呆了很長時間,我跟江遠經常到對方家走動,而我們的交往也得到雙方家長的同意。

爸爸本來很不讚成我大學期間就確定男女關係,但是考慮到大學也快畢業,而且如我媽說,我“越大越孤僻,現在不把江遠牢牢抓住,將來更沒人要”,所以也隻好默許。

跟江遠一起去陵園掃墓的時候,我看到雯川墳前有很大一捧開得很盛的白菊,聖潔美麗、動人心魄。我知道他來過,氣息就在附近,但我警醒地環顧四周,可見處空無一人,連禽鳴都稀少。可是,我走過每寸土地,都會覺得踏過的是他的腳印;每經過一叢小草,一簇野花,都會覺得它們也剛給他同樣的微笑。

江遠問:“怎麼了?又想起他/她了?”

我不知道他口中的他到底是指哪個他。

我們平時跟普通的情侶一樣,做任何一對情侶都會做的事。每次與他擁吻的時候,會感覺到他霸道固執的氣息,攻城略地地索取,然而在陣陣眩暈之中,我仍會想起另一雙冰冷的、溫柔的、痛苦而壓抑的唇。

江遠氣喘籲籲地在我耳邊低語:“我要進去了?”

可是我做不到:“我還沒準備好。”

他不難為我,隻是背過頭去自己尋找□□。

我有時候覺得自己是個殘忍並且可恥的女人,精神上完全背叛,身體上死守貞潔。我常對江遠說:“你這輩子最大的錯誤就是到北京,找回了我。”

他說:“我不介意等下去。”

“你等不起的。”

“既然你等得起,我為什麼等不起?”

這種愧疚跟自我厭惡也會反複折磨著我,讓我四分五裂。

2003年的春季,每一個在北京生活的人都無法忘記。

非典來臨的時候,全城俱哀。整個校園被封鎖,人心惶惶。宿舍樓裏有被送出去隔離的女生,讓剩下的人更如驚弓之鳥。我有江遠每天在網上陪伴,並不覺得多麼惶恐。

非典給我們帶來唯一的好消息是:洛顏跟方博陽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大約人在脆弱的時候特別容易淪陷於情感。

非典給我們帶來的壞消息是:葉丹竟然成為疑似感染患者,住進了301醫院進行特殊治療。本來不相信災難近在咫尺的我們,因為聽到了熟人的名字,才知道一切都不是玩笑,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鄧飛每天打電話來的時候,都會對我說“他很好,別擔心”。

那就好,我的每一天,隻要知道他還活著、一切安好的消息,就什麼都足夠。

“讓他不要再往北大跑了。”我對鄧飛說。

每晚槐樹下的那個落寞徘徊的身影,還有那輛熟悉的黑色奧迪,我知道我不是幻覺。

這個混亂而苦痛的春季,當整個城市祈禱著一切快快過去的時候,我卻在內心渴求著時間慢些流走,慢些,再慢一些。

因為春天最後一朵花凋零的時候,離別便會來臨。

殷若將在那個夏季離開,去往大洋彼岸。

我時常幻想著在加州燦爛的陽光下,他是否會變回中學時那個飄逸若風的男孩,有著最動人最溫柔的笑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