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袋裏的手機在瘋狂地唱歌,**人用奇怪的眼神打量著我,他們一定會想這個女孩怎麼了,怎麼大過年的哭得那麼傷心,是跟父母鬧矛盾了吧。
我深吸一口氣,躲進了一條無人行走的死胡同,抬頭,陰霾的天空有點點的雪粒子飄下來。從口袋裏抽出手機,幾個未接來電,我抹了一把淚,手機又響了起來,是鄭巍巍。
我猶豫了一下,接起來。
電話那頭鄭巍巍興奮地說:“蔣艾,新年快樂!”
我的新年,一點都不快樂,而且還糟透了。
可是,我不想破壞朋友的心情,於是,調整好呼吸,換上愉快的口吻,給他送上祝福。單純如他,沒有察覺到我的情緒有一絲的不對勁,他歡快地說,趁著過年快和男朋友出去約會吧,我隻能和英語做伴了。掛了電話之後,我不禁苦笑,男朋友,我哪裏有男朋友,就算是我自不量力把丁舟認定是自己的男朋友,但現在他也不是我的了。
在今天,我無處可去,我不想因為我的出現而破壞任何歡樂的節日氣氛,於是,我隻能行走,不斷地向前,舊城我繞了大半圈,冰冷的腳丫子出了汗,又被冷風一灌,一股潮氣將腳凍得更冷了。
現在的我,看上去一定狼狽極了。
我走到連接舊城與新城的綠茵橋,腳下是流淌著的綠茵河,河風襲麵而來,吹散了我原本就淩亂的發絲,它們垂落在我的肩上,無聲地拍打著我的肩膀。
我握著手機,卻不知道該給誰打電話,一個個名字在我的腦海出現,又被我過濾,到最後,我還是選擇了獨自一人過完這一天。
太累了……能放棄嗎?放棄丁舟,放棄現在所擁有的這個世界。
我的腦海裏第一次出現這樣的念頭,閉上眼睛,過去的十六年在我的眼前閃過,我不是媽媽的親生女兒,我是爸爸和另一個女人生的孩子,這不是一個普通的女人,她是個妓女,是和恩寧街的深巷裏那些以發廊之名存在的雞窩裏的失足女人,沒有任何區別的人……
在這一刻,我仿佛突然覺得爸爸媽媽遇難的車禍,不是一場純粹的事故,它或許就是自殺,主謀也許就是媽媽,活著的時候,她對爸爸的愛充滿懷疑,但死了,他們可以在一起,她就能徹徹底底擁有他的愛了。大概,這就是她對這個世界僅存的願望。
或許,三年前,我應該和爸爸媽媽一起離開這個世界嗎?他們即使愛吵架,可他們的心是疼愛我的,和他們在一起的話,就無需計較愛的得失了吧……而且,要是有機會的話,在投胎選擇來世的時候,我可以成為媽媽真正的女兒,我們一家人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我想不通,為什麼別人的童話永遠都是浪漫的,而我的童話卻永遠都是淒涼的。
抓住橋梁的護欄,我第一次有了尋思的念頭。雪粒子落在我的身上,攝取了我微薄的體溫,冷冷地將我包圍。
現在,隻要我抬腳,翻過護欄,縱身一躍,就能離開這個世界。今天,每個人都沉浸在新年的喜氣中,沒有人會發現我的死亡動機。我帶著吵吵鬧鬧的哭啼聲來到這個世界,而今卻要安安靜靜地離去。
沒想到我在騙人的時候,風光無限,得到無數的青睞;要死了,卻如此淒涼,單薄的衣服,腳上還套著踩不住跟的拖鞋。我不禁眉角低垂,笑得蒼涼,一不小心,又一次把眼淚擠了出來。
“喂,你想幹嘛?”突然聽見身後有聲音傳過來,他打斷了我對死前悲傷情緒的醞釀,我哀怨地回過頭,吃驚地看到了田野。
亂糟糟的單身公寓暖氣開得很足。
我沒想到田野竟然會好心將我撿回家。
他站在冰箱前麵回頭問我想喝點什麼,我縮在沙發上,身上裹著一條已經分不清顏色的毛毯,疲憊地張了張嘴說:“隨便。”
“那就喝牛奶吧。”他自言自語,然後,打開冰箱,取出牛奶,倒在一個高大的陶瓷杯裏,將它放進了微波爐。
我聽見機器在這個狹小空間裏嗡嗡運轉的聲音,腦袋暈乎乎的。
他跑進房間裏,不知道在忙些什麼,但是我斷斷續續聽到他的聲音,他說:“我聽過一句話,你想聽聽嗎?”
“嗯?”
“有時候人找死,並不是真的想死,而是想被拯救。”說完之後,從房間裏走出來,去微波爐去取出熱牛奶,走到我身邊,彎腰遞給我,劍眉微揚,“要是這句話是真的,你失望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