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敬不如從命,不排斥其貌不揚的人類,不倡導外貌協會的那套,算是我的另一個大優點。我和鄭巍巍就這樣成了朋友,而且,我們還很有緣,班會前的座位安排,我們前後座,遠水救不了近火,我們是就近戰友。在我的人生準則中,所謂朋友就是見麵時會打招呼,放學了會說再見,抄作業、作弊的時候相互幫助的對象。除此之外,沒有任何交集。這是丁舟曾經再三囑咐的行規。
我的同桌是一個女生,我在座位表上看到她的名字,她叫莫涼。一般來說,名字好記又特殊的家夥,總是讓人記憶深刻。但說實話,我把七天的軍訓生活在腦海裏翻了個底朝天,還是沒有搜尋到她的相關信息。
想不起鄭巍巍還屬正常,我畢竟與男生少有來往,可女生的話,好歹大家也在臨時帳篷的大通鋪呆了七天。
要麼是長著一張平凡到我見了數次麵都記不住的大眾臉,性格屬默默無聞類,要麼她壓根就沒有參加軍訓,沒見過,也就不存在是否記得。我看過幾集名偵探柯南,讀過幾本東野圭吾的推理小說,現在,我想證實一下自己是否有推理的天分,但我的同桌到班會開始還沒出現,我很好奇我的同桌會是一個怎樣的人。
印象中,初中的同桌是個吃貨,一到上課就埋頭在課桌裏哢嚓哢嚓地咬薯片,吃累了,就睡覺。任課老師們一致認為他是來學校度假的,而不是來學習,這是對知識的一種褻瀆。於是,初三的最後階段,他被班主任請回家,之後,我再也沒有見過他。我對他的印象隻停留在他課桌裏沒有清空的食品垃圾,在他走之後,到了六月備考最後階段,竟然爬出了一群蟑螂幼崽。現在想起來,依然叫我全身打寒戰。
黑板上潦草的寫著班主任的姓名,高杏。下麵還留了一串她的手機號碼。
“我們三中曆來推崇大學式管理,我不會像幼兒園的老師一樣,每天追在你們屁股後麵,給你們擦屁股,讓你們好好學習。在三中,講的就是自覺自律。”
教室裏零星的響起一陣哄笑聲,但大部分的人,都是神情凝重得好似要奔赴戰場。我身後的鄭巍巍笑得最帶勁,被班主任訓了一通,問他叫什麼名字,從哪個中學畢業,然後她低頭掃了一眼點名冊,臉上帶過一陣冷笑。在三中,你曾經畢業的初中決定了老師對你的態度——我知道,二流中學她看不上。
我冷冷地打量她,她是個精瘦的女人,顴骨很高,麵露凶相,說話的聲音很尖,看上去就不是一個好相處的人。
“大家如果有事,可以打我的電話。”看到大家拿起筆記下她的手機號碼,她補充道,“我帶的上一屆學生,幾乎三年都沒有打過我的電話,不是因為我是個懶於和同學們交流的老師,而是他們高一進來的時候,當我在黑板上寫下手機號碼的時候,他們主動跟我說,他們不是沒有斷奶的孩子,需要人管著哄著,事實證明,他們是我帶過的最優秀的一個班。在這裏,我希望你們也能夠學會獨立自主。”
那些剛剛還拿著筆刷刷記號碼的家夥,立馬放下了筆。
我開始討厭這裏了,更討厭高杏這個人。我聽見鄭巍巍小聲地向她的全家問了個好,真是有禮貌的家夥,我抿抿嘴,笑了。
接下來高杏說了什麼,我實在沒有留心聽,杵著下巴,周圍的聲音也都聽不見了,眼神漸漸飄了。我忽然想丁舟有沒有經曆過我現在所處的年紀,上高中,對世界有一點期待,又有一點害怕。
有一次我跟陸江生也討論過這個問題,他對我的茫然從來都帶著幾分輕蔑,他說,你不是老大心裏的蛔蟲嗎,怎麼可能不知道。
說實話,我不如陸江生想象的那麼了解丁舟,我隻知道他大我五歲,我隻知道我還在上初一的時候,他就搬到了恩寧街,住進了我家斜對麵的一間老房子,那房子幾個月前死過人,死者是魯爺爺,我見過幾次,卻沒有交集。
後來我問過丁舟他是魯爺爺的親戚,還是魯爺爺的親戚把房子租給了他,丁舟冷冷地回答我,我沒有主動說的事情,你不要問。我從此乖乖地閉上嘴巴,不敢再有那麼多問題。我害怕有一天我會成為丁舟討厭的人。
待到教室門忽然被人推開,一個氣喘籲籲的女生出現在門口,教室裏一片詭異的靜寂,我才回過神來,我環視了一圈,高杏的表情不太好看,在座的同學不敢多嘴,這時我才注意到,這個班裏除了我之外,其他人都會聽得很認真,再配上臉上神往的表情,好像已經看到三年之後,一所所名牌大學的大門向他們敞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