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袖裏籠花 章十 大結局(1 / 3)

拆完窗,宋昌願就探出頭往外看了看,然後很淡定地把窗子裝了回去。一回頭撞見墨殊驚悚地看怪物一般的眼神,嘴角抽了抽,裝作沒看到。

坐回椅子去,然後靜靜等。等夜深下去,等人睡下來。

子時初,宋昌願踩在凳子上,往鏤空花窗外麵望。遠處有人看守,她卻不太擔心。

在衣櫥裏翻出件不太顯眼的暗色衣服套上,撕下一塊布把銀發包起來,她對墨殊說了一句“乖乖等著”就拆開窗翻出去,然後在外頭把窗戶再裝回去。

墨殊:……他看起來就這麼不中用嗎?

外頭,宋昌願貼著牆角悄無聲息地走出去,一邊走一邊想,希望墨殊能好好呆在房裏,不然就他那個路癡,走出去估計就回不來了。

四周寂寂無聲,偶爾能聽到一隊巡邏的在走動的聲音,宋昌願眼神一閃,翻身跳上了屋頂。

三進的院子,他們這兒是第二進,前有狼後有虎的,要出去確實不容易。

她左右望了望,按照晉國的習慣,第一進是下人門房,第三進是內宅。重要的東西應該都會放在內宅裏,那麼……

宋昌願瞟過去,轉身去了第三進。

她一走,屋裏被囑咐要“乖乖等著”的墨殊就從衣櫥裏挑了身看起來偏中性的深色胡服換上,然後來到鏤花窗下,學著她的樣子拆下窗,也翻身跳了出去。

跟宋昌願不一樣的是,墨殊去了第一進。第一進裏住的是負責運送的車夫和守衛。

他一閃身跳進一間房間,見室內燈火已熄,床上的人睡得熟,眼神一閃,手伸向了桌上放著的水果刀。

與此同時,宋昌願也潛進了一個房間裏,見到熟睡中的人,居然也做了和墨殊一樣的決定。

本來麼,她心裏的想法是自己先出去查探一圈,然後再回來與墨殊商量該如何行動,隻是見到這番情景,什麼計劃都拋腦後去了,一切……等殺了再說!

許是旅途乏累,又大賺了一筆,那些人都睡得極沉,有些身上還帶著濃重的酒氣。宋昌願猜他們應該是舉辦過慶功宴,不然不會這樣。

於是在一群守衛巡邏的腳步聲中,前院後宅血光衝天,那些人販子都死在了睡夢中。所有的意外都被扼殺在兩人的手中刀上。

兩刻鍾後,宋昌願搞定了第三進裏的所有人。回到他們的房間,卻沒見到人,她也不意外,墨殊要是真能坐得住才叫她意外呢。

轉身出了房間,宋昌願的視線就放到了那一群守衛身上,猜到了墨殊會去做什麼之後她就不著急了,那些人販是有兩下子,可真要單打獨鬥起來,在場沒人能打過他們兩個。墨殊也不會蠢到去以一對多。

無聲無息地跟在那一隊人身後,宋昌願伸出手,迅速擰斷了前麵那人的脖子。那人立即倒下,她伸手一扶,輕輕將屍體放倒在地。

接著再如法炮製,繼續對前麵的人出手。

雪夜下,一道黑影如幽靈般跟在眾人身後,每向前一步就有一個人倒下,前頭的人卻毫無察覺,讓人看了冷不禁後背一涼,打個寒顫。

當一隊人死到隻剩領頭的一個時,他終於感覺到了不對勁,猛一回頭,一隻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隻聽“咯”的一聲骨頭脆響,領頭的也倒在了地上。

宋昌願收回手,湛藍的眼睛明亮而銳利,她低低道,“說了不會讓你們出聲就不會讓你們發出任何聲響。”

若不是怕他們的聲音驚擾到其他人,她才不會這麼麻煩地用手,直接一招橫掃千軍過去,她也不用這麼費力。

院子裏更加安靜了,宋昌願剛準備去第一進看看,就見到墨殊出現在屋頂,一臉茫然地望著第二進一排的房間。

宋昌願:……這麼小的地方也能迷路。

墨殊見到宋昌願眼睛就是一亮,飛快地飛到她麵前站定,敏銳地聞到她身上的血腥味,“你受傷了?”隨即看了眼倒在地上的一群人,又掃了眼幹幹淨淨的地麵。

宋昌願一怔,而後反應過來,“別人的。”那個刀疤女身手不錯,警覺性也高,所以就費了些事。

墨殊就放下心來,目光轉向第二進的一排房間,“不知是否還有守衛住在這裏,我們先查探查探吧!”

宋昌願點頭。

兩人分開行動,小心翼翼地接近各個房間,還真發現有守衛在,三兩下解決掉,打開下一個房門時,見到的就都是些少女和幼童了。

近百的少女和幼童,分開關在兩個房間裏,見到他們時麵上都是一驚。隻是能保持這樣警覺的人並不多,大部分還是昏昏欲睡的模樣。

這樣的情景還是很有衝擊力的,見到那些如受傷小獸警惕的神情,宋昌願心一軟,就淡淡地說了句,“你們自由了。”

說完也不管其他人的神情,徑自走開了。

其餘的房間都是與墨殊同一輛馬車的人的,宋昌願打開門,看到那些神情疲憊無力走動的女子,心中一歎,果然如墨殊所料,下了藥的飯菜基本上都被吃了。

墨殊那頭遇到的則是孫掌櫃他們,聽到那個帶他們離開的消息,一番人一臉感激,就差跪下了。

孫掌櫃更是拉著無力的孫娘子,要給宋昌願和墨殊磕頭,嚇得兩人連連後退。

孫娘子就虛弱地道,“兩位原本大可不必管我們,隻管自己離開便是,可是二位卻並未一走了之,足見二位是大仁大義之人,這是我們夫妻的感謝,二位一定得領受了。”說完就跪下連磕了一個頭。

孫掌櫃又道,“二位恩人日後如有難事,老孫定竭盡全力幫忙。”

這時也有不少人走出來了,不管能不能動,見狀都齊齊跪下。宋昌願眼波一晃,心底忽然有些發燙,說不清道不明,是夜空璀璨流星,一閃即逝,卻光華永存。

墨殊就高聲喊道,“各位都起來吧,時間不多,能走的都盡量幫一把身邊走不動的,我們一起離開這裏。”

說著帶著孫掌櫃以及幾個還能走的男人從前頭院子裏牽來馬車,又去廚房找來吃食和水,然後他還驚奇地發現了一堆裝水用的竹筒。

也不管幹不幹淨了,他一人一個地分下去,分完居然還有剩餘。分完食物和水,又從一堆病弱者裏挑出一些拔尖的當車夫,也不管他們會不會——墨殊表現得極坦然。

他道,“將你們救出來是我的一個情分,並不是我的本分,而救出來之後,能給的我都已經給你們了,剩下的就是你們的事了。”

說完他就牽了一匹馬給宋昌願,而後翻身上馬,望了眼呆住的眾人,“都愣著作甚?不想走了是嗎?”

身旁的宋昌願忽然冷冷地說了句,“一炷香。”

一炷香時間過後,不管他們怎麼樣,她是不會再管的。奇異的是眾人居然都聽懂了這句話潛藏的意思,急忙衝上馬車。一炷香時間不到,他們就可以啟程了。

除了孫掌櫃和兩個男子,駕車的都是新手,走得也不快,墨殊和宋昌願不急,那些人卻焦急得很,熟練了駕車之後都把鞭子甩得霍霍生風,迫不及待地要離開這個鬼地方。

馬兒也都是老馬,路走熟了,也不用人指引,自顧自地就朝著下山的方向去了。

墨殊和宋昌願走在一群人後麵斷後。

他們走後沒多久,有人提著燈籠走到那院子,見大門敞開,便推門進去,誰知見到一地猩紅,血腥味兒強烈到快令人窒息。

那人嚇得臉都白了,腿一軟,跌坐在地上,怕得直往後退,直到絆到門檻,猛地一撞,這才回過神來,連滾帶爬地出了門。

……

身後馬蹄聲獵獵,宋昌願猛地回過頭,就看到一群人騎著馬殺氣騰騰奔來。

來者不善!

她突然再轉回去,望著墨殊,“你帶她們走。”

“不行!”

大敵將至,宋昌願懶得與他辯駁,手一動,一根簪子自袖子滑至手中,對準馬屁股,手起簪落,馬兒一驚,嘶鳴一聲,衝了出去。

黑暗中墨殊豁然回頭,眼裏亮晶晶的不知是什麼東西,如晨霧中荷葉上氤氳的露珠,晶瑩透亮。

心底忽然一顫,她麵上卻是不顯,隻是道,“帶她們下山。”

然後轉身,獨自一人,迎上了那群人。

籲籲聲中馬兒嘶鳴著停下,一群男人望著攔在路中央的人,麵色不善。

有風吹過,夜色裏一縷銀發泄出,如雪般耀眼。

一人麵色不善地罵道,“老太婆!識相點就趕緊滾開!別擋了爺們的大事。”

“就是!趕緊回家哄你孫子睡覺吧!”

一群人說著就哄笑起來,笑聲中那人卻還是安靜地坐在馬上,一動不動,沒有絲毫生氣。

一股驚人的殺氣忽然暗暗生起,隨風撲到他們麵上,一群人雞皮疙瘩直冒,後背冷汗嗖嗖。

再看那比夜色更暗的身影,就如修羅般可怖,所立之處曼殊沙華叢生,帶著繁盛到極處的荒涼死寂,出來向他們索命。眾人忽然就心生怯意,一時間無人再敢說話。

倒是主事的有幾分膽識,望著前頭馬車越走越遠,陡然醒悟,便沉著臉道,“敢問閣下何人?”

宋昌願抬起眼,“你們為何追過來?”整個宅子裏的人都死光了,怎會出現漏網之魚,難道是墨殊下手不利索?

有人立即嚷道,“嘿,你們殺了咱們的兄弟,劫走了咱們的貨物,還不許咱替兄弟們報仇雪恨?”

一聽到“貨物”這個詞宋昌願就猜到了,估計也是一夥人販子。至於“兄弟”一說,她才不信這幫傷天害理之人能有什麼兄弟情義,報仇雪恨是假,見財起意才是真吧。

約莫是見“自家兄弟”死了,想趁機將那些“貨物”奪過去。

知道不是自己這邊出的茬子宋昌願就放心了,手中刀光一閃,縱身掠去。

鮮血如碎珠散落,性命如煙霧散去,不複存在。馬蹄聲、喊殺聲與金鐵聲響徹空穀,夜,還很長。

墨殊聽著頭頂上的爭鬥,心中一陣煩躁,望了眼柔柔弱弱慌手慌腳趕車的車夫們,心中煩躁更甚,怒道,“都給老子跑快點!還想不想活命了?”

話落騷亂更大,馬蹄亂揚,差點將車上的人給甩下去。

墨殊冷眼看著,也不上前幫忙,神情冷酷。

亂了一陣後,有孫掌櫃幾個在前頭大聲指點,車夫們都穩了下來,馬車快而穩地向下山的路行去。

墨殊再回過頭去時,打鬥聲都已經聽不見了。樹木都在飛快地往後退,抬眼望去隻能見到在黑暗中發白的積雪。

他恨恨地咬著牙,早知老妖婆會這麼做,他當初就不喝下那些下了藥的酒了。知道了什麼會讓她恢複年輕又怎樣?命都沒了還要年輕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