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哉!怪哉!難道那小子給她吃了失心藥了不成?”華衣少年暗自琢磨半晌,卻連半分頭緒也沒理出來,回身示意牛車處的車夫,見車夫不可察覺的點了點頭,也跨過門欄,進了臨江閣,沒曾想,剛轉過上百盆各色綠草花卉搭建的隔牆,眼前豁然開朗,巨大的喧鬧聲石破天驚一般撞到耳裏,震得耳膜生疼起來。
十餘畝方圓的廣場上人滿為患,尋常便是連雪地也不肯沾惹一下的王侯親貴、閨中小姐、嬌羞孩童,竟而不顧地上腳印繁多,一手捧了裙擺衣角在廣場上興奮的遊走,晃眼間便有三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小姐從他眼前飛奔而過,半分也不在意自家禮數,銀鈴般的笑聲帶了無拘無束的韻律,聽起來能把人兒的心都聽得醉了。
男女老少之間的差別在人群中好似消失了一般,不論是風燭殘年的耄耋老者,還是麵容帶紋的高雅貴婦,盡皆相伴為樂,相互交雜,遇見熟人還能點頭示意,笑容裏清澈幹淨,很少有尋常大殿上那般爾虞我詐的內蘊,至於那些個老死不相往來的政敵,則也保持著最基本的禮數,明明身在一處,卻也保持著適當距離,便當做瞧不見似的,我走我的,你看你的。
人員雖多,氣氛高漲,但細細瞧去,人群似乎自然而然的分割成四個方塊,中間形成了一個較為人少的十字形交叉過道。
華衣少年一麵好奇的往裏走,隻見人群中宮裙翻飛,不時走過一名手端銀盤的侍女,說不上嬌美,但因麵容含笑,行走間彬彬有禮,瞧起來極為舒服,便似他在宮中瞧見宮女行走,雖沒有宮女那般王家氣候,卻也頗為可親,叫人生不出半分疏離之感。
那銀盤上隨意擺了些酒水或糕點,想要之人隨手便取,待得銀盤空置,侍女們也不著急返回,而是沿途慢行,收取了賓客食盡的角杯盤子,這才從廣場邊緣的牆角下遊走離去。
“用心良苦!”華衣少年忍不住感歎聲起,縱使他享有號稱天下最為奢華的宮廷服侍,但也從未見過這般即有禮數又叫人不生疏的服侍規則。
“這個方同當真不簡單。”華衣少年忽然心下一沉,閃過一個殺機凜然的念頭,“難道他當真想要造反自立?否則,何須做得如此盡心?”旋即又搖搖頭,暗道,“可是,他一小小奴仆,查驗後身份並無可疑,便是想要造反又如何造得?難道他天真的以為取得了王侯親貴們的寵幸,王侯親貴們便能擁立他為皇上?”
一念到此,便是華衣少年也不自覺的搖頭笑了起來,若是方同當真如此天真,他也不過是一傻子,可一傻子又如何能有百般想法,引得王侯親貴竟放下身段,在廣場間肆意遊走?
悖論!絕對的悖論!
“啊~~~頭疼啊!”華衣少年一時腦子都亂了,活了十七年,理了三年政,勤政也已近一年,他都沒覺得腦子何時如此疼過,這一瞬之間,他那想要將方同殺了的念頭又起了,隻是與先前早已大不同了。
“黃哥哥!”就在此時,人群中脆生輕響,華衣少年轉眼一看,隻見青衣小童奮力地從人堆中推搡出來,臉上帶著紅暈,使得她那張圓圓的蘋果臉越加顯得粉嫩,宛如純潔天然的仙女,身後則是累得口吐氣霧的方同。
“嘻嘻!黃哥哥,你怎麼才進來,走,我帶你玩去!”青衣小童鼻尖生汗,在道路間用長杆高高掛起的長明燈的照耀下,閃著瑩瑩光亮,渾然不覺乏累,牽起華衣少年大手便要直往一處人群中間擠去。
華衣少年正抬腿想走,不知想起什麼,忽然倒吸一口涼兒,嘰嘰咕咕在青衣小童耳畔說了些什麼,方同便見青衣小童失望的歎出口氣,整個腦袋都攏拉下去,任由華衣少年安慰也高興不起來,說了幾句更是小嘴高高掛起,從側麵一看,嘿,估摸著能掛瓶醬油。
方同深吸了一口氣,緩了緩氣力,上前問道:“怎麼了?”
華衣少年尷尬地笑了笑,道:“我最近時日得了風寒,鼻尖不舒服,無法進入人群裏,可小……她……”華衣少年倒是想說:“這裏盡是王侯親貴,若是把我認了出來,微服私訪調查你這事兒也就不用提了”,但話到嘴邊又怎能說出口?
眼見華衣少年麵色古怪,方同猜著十有八九是因為不好意思將青衣小童的性別說出口,也對,人來人往的,誰保證豪門世家裏沒幾個喜歡當癡#漢的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