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邊動動嘴,下邊跑斷腿!
於是,器作坊叮叮咚咚響徹了一整夜,一釘一錘沉重有力,一針一線,沙沙作響。身在臥榻之上,音隨地跑,格外清晰,那絲絲入耳聲完全成了夢魘,便是嘿咻至累也無法當真睡過去,沒辦法之下又被夫人小妾拉起來進行複工,然後……
這一夜,好亂的一夜;這一夜,好痛苦的一夜。不知有多少公孫府的大人們失眠了……
一盞銅鼎,悠悠地飄著幾縷青色的煙香,一紙水墨屏風,遮擋住了大半春光。
貂裘當被,狐毛作墊,公孫青芙以手撐頰,斜躺在紅錦絲棉的臥榻上,寬大的貂裘皮毛在她腰間隨著呼吸上下起伏著,似有百般慵懶,不知心緒幾許?
或許是因器作坊叮叮當當響了一夜吧?
忽而屋門摩擦聲輕響,婷兒長裙及地,端了洗漱用水輕輕步了進來,公孫青芙凝眸不動,悠悠道:“婷兒,怕是卯時了吧?”
“呀!”婷兒嚇了一跳,急忙將木盆擱在支架上,繞了屏風,快步在公孫青芙身前跪下,道:“方才破曉,郡主早已醒了麼?”
公孫青芙黛眸微開,緩緩地吐出口清香,道:“一夜無眠。”
“那該死的方同!”婷兒厭惡地撇撇嘴,勸道:“郡主,那方同昨夜所言大多隻有大概,並無真切實物,也不知究竟有無真本事。若是沒有,還請郡主早作打算,好好歇息,千萬別愁懷了身子。”
公孫青芙歎聲道:“我愁的正是這個啊!”頓了頓,她又道:“我便是生怕他當真沒有本事,徒惹諸位管事不痛快,到時卻是連我也不好幫他。”
“啊?”婷兒沒想到公孫青芙愁的是這個,她還以為公孫青芙愁的是遊戲做不出來,族內幾隻虎狼要將她生生吞下之事,不由得暗自咬牙,“天色已明,幾位管事也將來了,到時是真是假一看便知。”
公孫青芙眸中精光一閃,道:“走,一齊去看看。”隨即掀開貂裘,如玉的肌膚,婀娜的身形,碩大的胸脯搖搖欲墜,梅點嫩紅,叫人恨不得一口將之咬下。
婷兒唯恐公孫青芙著涼,連忙幫輔穿戴,好大一會兒後隨著門牙再次摩擦聲輕輕響起,一襲紅衣白裘的公孫青芙迎風出了臥房,方才出來,寒風便卷著晨涼將遠方叮咚聲響傳入公孫青芙耳中,聽得公孫青芙黛眉一蹙,道:“走!”
晚冬太陽尚未升起,但天色早已大亮。
長廊拐角,屋簷雕琢,在白雪鋪蓋的庭院中,一襲紅影飄飄然舞動,便似白紙淡墨的山水畫中顯出的仙女,憑空起伏,飛一般朝著器作坊而去,尋常半個時辰的距離竟縮短到了一炷香不到時間。
當公孫青芙踏入器作坊之時,耳中已被叮咚之聲撞得耳膜生疼,空氣中飄散著煙火衝味,不由得皺了皺鼻尖。
器作坊門口,二十多名管事已齊聚,便是昨日那吐血三升的蘇管事也來了,聽得旁人說有一下人一連便說了數十種遊戲,叫他煩恨不已,想要瞧瞧究竟是何方神聖,不由得強行打起精神,由兩名侍女攙扶著立在人群之中。
“拜見郡主!”眾管事彎身行禮。
“起來吧!”公孫青芙水眸一掃眾人,見除了春香樓的李管事外一人不落,登時心中了然,暗地裏為方同捏了把汗,道:“走吧,進去瞧瞧。”
院中白雪已掃了幹淨,公孫青芙和眾管事方一入院,便看見院子中間已擺放了諸多不曾見過的器物,四四方方分門別類擱置起來,她忙抬腳步,急匆匆來到一架用支架支撐著的兩輪器物身前。
那器物不知為何,兩輪中間用兩個三角支架連接住,最大的三角支架上方有一三角坐墊,前一個輪子兩邊鑲了兩塊高低不一的踏板,上方則是一弓形把手,整件事物斜斜地置於地上,怕是風一吹便要倒下。
蘇管事嗤笑道:“怕是車子吧?但此種車子平衡不定,怎能坐人?牛馬又該何處安置?”
公孫青芙亦是看得目瞪口呆,眼眸在那三角坐墊上轉了一圈,道:“或許不用牛馬,單人便可騎乘。”
“單人騎乘?”蘇管事冷笑道:“單人怎可騎乘?如要掌握好那平衡非得能人才行,這事物倒是有趣,但索求甚高,不知又有幾人能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