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周,昭純宮。
主殿昭陽殿還像過去三個月一樣,垂著白色的布簾。窗戶緊閉著,沒有風,顯得一片寂靜。
這是三個月來他第一次走進荒涼沒有人煙的這裏。
不過在過去的三個月裏,蕭承旻並不比這宮殿的主人過得更好。
三個月前,他當著眾人麵發誓今生不會踏進這裏半步,今生不會再見裏麵那個背信棄義、讓他無數次拋棄原則放下尊嚴的下賤的女人。
“陛下,需要奴才通報一聲嗎?”身旁的大太監李允小心翼翼地詢問。
跟了這個主子這麼久,他早就已經摸透了他的脾氣與秉性,雖說裏麵那位被廢的娘娘早已經是罪人之身,他仍然不敢妄言。
蕭承旻擺擺手,他停在大殿門口,以前為了這個女人無數次拋棄原則,這一次,終究還是沒逃過。
但他是一國之君,他可以有後宮佳麗三千、有江山有黎民百姓,他要讓這一次,成為最後一次。
“承旻,是你嗎?”裏麵傳來一個稍顯得柔弱的女聲。
蕭承旻一怔,幾個月不見,那個女人又開始裝柔弱了嗎?這一招也不知道之前用了多少次,每次惹麻煩、做錯事的時候都是一副無辜的樣子在他麵前求情,讓他違背原則去幫她解圍。
想到那次在安石城,他親眼看到她衣衫不整躺在別的男人的懷裏,滿腔怒火跑過去,卻看到她眼裏都是淚說了一句,“承旻,是你嗎?”。
他就毫不猶豫從那個男人懷裏把他搶過來抱著,事後還將那天他身後所有的侍衛都遣散到邊疆。
“嗯,是我。”這次,他還是應了。
李允在旁邊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段時間皇帝情緒起伏不定,朝野之上雖無人敢言,但大家都知道必然與後宮這位被廢掉的嵐昭容脫不了幹係。
這位娘娘在過去的幾年時間裏,曾經冠榮後宮讓皇帝夜夜獨寵她一人,也曾屢次被打入冷宮和地牢、被判處死罪可是又在千鈞一發之際被皇帝救回。
幾立幾廢,這天下卻還是隻有她敢直呼皇帝的名號,放眼整個中周國的曆史,這也算得上是經曆最為傳奇的妃子——可惜今日死到臨頭,卻還是隻有昭容的名號。
蕭承旻大步邁進去,這房間大概已經許久未打掃,手碰到白布都能沾滿手灰塵,桌上的飯菜整整齊齊,隻有一碗米飯被人用筷子戳了一個角吃。
“承旻,我最近身體不太舒服,就不跪你啦。”女子有些歡快的聲音從旁側的軟塌上傳來。
此刻,她側著身子靠在軟塌上,穿著一身淺綠色的衣服,顯得很是樸素,若非見過,絕對想不到這是當日大殿上那個身穿大紅色朝服麵對文武百官的女巾幗。
蕭承旻側過頭看她,她的眼睛此刻還是亮閃閃的,像是初見的時候一樣,但是看著他的目光卻不知道飄忽到了哪裏,這讓他有些煩躁。
“愛妃說話的方式還是沒變,不過愛妃你幾時跪過我呢?”
慕容煙嵐噗得一聲笑了,潔白的牙齒和有些蒼白的唇配在一起雖然沒有原來那樣驚豔,卻還可看出當時傾國傾城之情景。
“陛下今天來不會就想讓嵐兒趕在死之前再跪你一次吧,那嵐兒定然要跪啊。”一邊說著,一邊從軟塌上坐直身子,要跪下。
蕭承旻也不去扶她,他想著照慕容煙嵐從前的性子,必然是在跪下去之前假裝摔倒引他去扶,然後趁機賴著抱著他的脖子。
可是這次,她沒有,他也沒有,房間裏三個人都聽到了慕容煙嵐跪到地上時沉悶的一聲,像是身體支撐不住終於倒下。
“這麼說,你知道你今天是必死無疑了?”
蕭承旻怔了一下,克製住了想要伸出的手,鎮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