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3 / 3)

他的前妻。這個他連想都不願去想的小插曲。

「柏特,你必須承認,她是最適合的人。即使你母親那方的人,對於這樁短暫的婚姻都所知不多,查爾斯絕對不會追查到她那裏去。」

「慢著,章先生結過婚?」麥特的眼睛差點突出來。

愛德不理他,繼續道:「即使查爾斯真的追過去了,若妮.哈德森與你的前妻,你寧可哪個人置於危險之中?」

「嗯……」章柏言靠回椅背上思索。

在英國的最後一年裏,當時老頭子還未檢查出是癌症末期,隻是身體不適,頻頻催促他回美國來,娶一個他連名字都記不住的氏家千金。

基本上他是不排斥這種事的。前頭說過了,他和父親很像,他們都習於用各種方式追求成功,婚姻隻是手段之一。

他隻是不爽父親總是在試圖遙控他的生命。如果他要結婚,那個對象也會是他自己選擇的。

然後就為了賭一口無聊的氣,他故意釣上一個台籍女留學生,花了三個月就哄她甘願簽下一堆婚前協議,然後嫁給他。

他在第一時間把結婚證書傳真到美國去,老頭子如他所預料的跳腳。

如果依照正常的程序發展,他打算得意洋洋地回到美國去,明確地讓他老爸知道他的生命隻能由自己主宰,先折騰老頭子半年後再離婚,然後在自己的意誌下決定接掌章氏的時間。

但是傳真回美國不到一個月,他父親罹癌的消息便得到證實。他匆匆帶著這個新婚妻子回到美國,她被安置在波士頓的豪華公寓裏,他則回到紐約,從此不曾再同居過。

「離婚協議早在幾年前便生效了,她不可能答應幫這個忙。」章柏言深思地指出。

「也不盡然。離婚協議雖然讓她得到的不多,可是她的小孩,終究是你目前唯一且合法的繼承人。如果你在她的孩子成年之前死去,對他們一點好處都沒有,整個權力大餅早在她兒子長大成人之前就被各派係的人瓜分光了。」愛德深深看著他。「柏特,她需要你,她需要你活著,我們隻需要讓她也明白這一點。」

啊,小孩……章柏言閉上眼,揉著眉心。

他怎麼忘了,還有那個該死的小孩。

處理完喪事不久,他去到那個「妻子」的住處,準備搞定這樁遊戲式的婚姻。

在他的盤算裏,他隻打算待兩個鍾頭,離開時會帶著一份她簽署妥當的離婚協議書。

然後很莫名其妙地,離婚協議書是簽好了,他卻沒有在兩個鍾頭內離開。

他們又上了一次床。十個月後,一張小卡片告訴他,他變成一個父親。

他甚至連那個孩子都沒見過,嬰兒的性別還是滿周歲那時,那女人連著生活照和一封問候短箋一起寄來,他才知道的。

「該死的……」

他不習慣犯錯。

所有錯誤他都能加以糾正,並且轉而變成對他有利的因素,唯獨這一項不能,或許這是他下意識把那對母子忘得如此徹底的原因。

「這絕對行不通!」就算拿自己的生命安全當賭注,他也不願意再回去跟一個莫名其妙的前妻生活,不管多久都一樣。

「這是最好的安排,我相信你自己也知道。」愛德理智地道:「我們需要一個不會向任何人泄漏你行蹤的人,需要一個轉移查爾斯對若妮.哈德森威脅的目標,需要一個照顧你三個月的幫手,她一個人可以兼顧所有選項。」

章柏言揉著太陽穴低咒,「愛德,我會跟這個女人分居是有原因的,就是因為我無法跟她共同生活!何況我連她人在何方都不知道,我最多隻有她贍養費的銀行帳戶,這一點麥特說不定比我更『認識』她。」

原來那就是章先生每個月會從私人帳戶彙一筆錢到某個陌生帳戶的原因。麥特恍然大悟。

「她現在住在……」愛德想說。

「不必!我一點都不想知道她住在哪裏。」章柏言斷然阻止。

「柏特,隻是三個月而已。你可以跟她生下小孩,為什麼不能忍耐三個月?」愛德苦口婆心勸道:「警方現在已經密切鎖定查爾斯,我們的私家偵探也在緊鑼密鼓的找人。查爾斯是個吃不了苦的公子哥兒,現在他的信用卡不能用,現金所剩不多,用不了多久我們就可以將他從藏身處衝出來了。」

「你不了解那個女人……」

該怎麼說呢?連他都不了解那個女人,他甚至快忘了她的長相。腦海裏隱隱有張極為清秀的臉孔浮現,但僅止於此。

和這女人相處,常常讓他覺得自己像個外星人。

他們兩人從家庭背景、人生觀、價值觀,乃至於飲食習慣和使用的語言都不同。

她是個台灣人,去英國留學不小心結了婚,她習慣講中文。

他雖然是華裔後代,但自小在美國出生長大,又有外國血統,他隻有跟父親私下相處時才「偶爾」講中文,而且聽起來怪裏怪氣,隻會說不會讀。

她有一個很奇怪的中文名字,那個發音對於慣用英文的他很難咬字。既然她是到英國念書的,他曾要求她起個英文名之類的,起碼比較容易稱呼,但是她遲遲沒有,所以到後來,他連她的名字都很少掛在嘴上。

他不是一個會勉強自己將就的男人。她隻有兩個選擇,順從他,或被他忽視。

那女人選擇後者,他沒有意見。

「你們打算怎麼做?突然摸上門去告訴她:抱歉,-那個四年未見的丈夫被他弟弟追殺,他需要一個人當他的廚師管家兼女傭,所以請-跟我一起走,我們大家一起去躲起來?」章柏言瞪著律師。

愛德搖頭道:「沒有必要打草驚蛇。再說,如果章夫人知道來照顧你可能有潛在危險,說不定會拒絕。」

麥特想插嘴,「慢著,你們不覺得把一個母親和她的小孩帶入危險中,起碼應該先讓她知道內情嗎?」

「讓她知道又能如何?」章柏言莫名其妙地瞄他。

「的確,她又幫不上忙,而且我們也不希望她和自己的朋友聊天時說出這些事。」愛德同意道:「基本上,最完美的謊言就是夾著七成真話,章夫人可以知道『部分』內情,那就夠了。」

「這樣似乎太不妥當了。」麥特露出不豫之色。

啊,真是善良熱誠的年輕人,還沒被他們這個圈子的爾虞我詐汙染。章柏言不覺地露出微笑。

愛德不理會計師的抗議,「我們可以告訴她,柏特在車禍中腦部受了傷──你腦袋上確實有些外傷,這增加了可信度。等外傷穩定一點,你必須進行二度手術,在這段期間需要一位細心的人來照顧你,而她是我們心中的第一人選。當然,這是一份有給職,我們會付給她適當的酬勞。」

「腦部手術?」如果換成另外一個時空,章柏言或許會笑出來。

「這是為了避免她追問任何你不願回答的細節。」愛德咧了下嘴角,公式化的開始表演。「這次的車禍在章先生的大腦形成一處血塊,影響到他的記憶,所以他目前是處於失憶狀態,無法回公司處理公事。為了不影響投資人信心,我們把消息壓了下來,隻能把他先送到隱密的處所療養。」

「……你認為這麼扯的劇情有可信度嗎?」

「有時候,越誇張的情節反而越讓人相信。當然我會準備醫生證明一起帶過去,上麵會很清楚地說明你的腦皮質層有血塊,必須等到三個月後腦壓穩定,動完腦部手術才有可能複原記憶。」愛德道:「我會進一步告訴她,三個月後動完腦部手術,醫生不敢擔保這段期間的記憶你還會記得。」

「換言之,三個月後,我們給她一筆錢,謝謝她這段期間的服務,然後一切回到原點?」章柏言揉了揉下巴,又開始深思。「嗯……」

「章先生,我認為這件事起碼應該征求章夫人的同意,讓她知道自己處在──」

「或許可行……」章柏言喃喃道,中斷麥特的抗議。

除了那對母子的安全問題,除了他需要人煮飯打掃,他也需要性。

他是個男人,男人有這方麵的需要,這很現實。

在他印象所及,隻要他提出要求,她似乎沒拒絕過。不積極,但也不會拒絕。運氣好的話,她不會介意偶爾陪他上上床。

當然如果他有選擇的話,他不會再碰她一下。但是他沒有。而關了燈之後,女人摸起來都差不多。

這樣一想,和她同居三個月似乎也不是全然的壞處。

好吧,或許他能勉強自己熬過這三個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