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身天青色的官服,墨發高高束起,頭戴烏紗,遠山眉如畫,一雙桃花眸微微上挑,瓊鼻高挺,薄唇輕勾。她這般顏色,當真如世人所說般令人癡迷。
羅玖似笑非笑的看著刑場上的囚犯,此人並非他人,正是對自己有“提拔之恩”的幹爹---呂鑒。
幾日前,這人還是身穿著錦衣玉綢在自己麵前耀武揚威的模樣,幾日後,卻淪為了階下囚,這讓羅玖不由生出了幾分感慨。幹爹說過,他們這種人,是世人口中的佞臣,是害群之馬,但也是陛下手中的一把利刃,替他除去心患,而今,幹爹這把刀鈍了,是時候換一把新的了。
“大人,還差三刻鍾便是午時三刻了。”一個黑衣小廝在羅玖旁邊輕聲說。
“嗯。”羅玖點點頭,手中把玩著那楠木所製的行斬令,白皙的手指與黑色的行斬令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呂鑒臉色發白,雙目無神,他的耳畔全是下方百姓的議論聲,說什麼自己媚上欺下,欺壓百姓,貪汙國庫,說自己是賣國賊,是亂臣賊子,是禍國之源。這些,他聽的太多,心早已麻木,起不了任何波瀾了。
“嗒……嗒……嗒”的聲音由遠及近,他透過髒亂的發絲看去,映入眼簾的是一雙黑色的皂角靴和一抹天青色的衣擺。他抬頭看去,那少年依舊一副玉人模樣。
一絲不甘在呂鑒的心中滋生,他早在剛入宦途時便想到過會有今日的結果,他以為把自己推向這條路的會是宋堪岩,也可能是常遠峰,但怎樣也想不到,自己的最後竟是斷送在了自己這幹兒子的手中。呂鑒雙目泛紅,一絲怨恨在臉上浮現。
羅玖自是看到了他這幅神情,睫毛微垂,在眼瞼上投射出一方陰影。
呂鑒掙紮著,想要手刃了這個背叛自己的少年。可兩個劊子手怎會讓他得逞?兩人一人一隻手死死壓在他的肩上,讓他動彈不得。
羅玖輕扯官服前襟,從容不迫的站在那,俯視著這個當初把自己的尊嚴踩在腳下的人,以前的呂鑒對自己來說,是一座不可翻越的高山,而今的他,於自己而言,卻如螻蟻。
羅玖嘴角揚起一抹弧度,梨渦淺漾,一個完美的笑容在臉上綻放。她俯下身子,棕色的眼眸似水澄澈,她看向呂鑒,似是無辜的說:“幹爹為何要如此看著我?難道是小九做錯了什麼嗎?”她說著,語氣似往常般親昵尊重,仿佛不介意他這般模樣似的。
“呸!我倒是瞎了眼,認了你這一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做幹兒子,還屢次在陛下麵前舉鑒你,你倒是好,竟夥同他人一起來暗陷我!”
“幹爹,你怎麼能這麼說呢,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您勾結蕃人,克扣軍糧,貪汙西北軍近十萬兩白銀,這可都是證據確鑿的,何談小九暗陷您呢?我隻不過是奉陛下之命,將這些察出來罷了。”羅玖睫毛輕眨,似是受了無盡的委屈。
“哼!賤人!”呂鑒別過頭,不肯再看她。
羅玖遠山眉微挑,似笑非笑:“當初幹爹教我,要我聽命於陛下,做一把能讓陛下信得過的匕首。可時間長了,您的心也大了,竟誤傷了陛下,您說,陛下還會再用這把背主的匕首嗎?”
羅玖從地上站起,憐憫的看了呂鑒一眼,繼而看了一眼正北方的日晷,嘴角輕揚,嗬,時間剛剛好,她走向自己監斬官的位置,拿起行斬令,扔到地上,清脆的響聲同她的聲音一同響起:“午時三刻已到,罪犯呂鑒,斬!立決!”
“諾!”劊子手揮起大刀,喝了一口烈酒,噴在刀上,手起刀落,一抹血影灑下,那人的頭顱滾落地上,羅玖也閉上了雙眼,深深洗了一口氣,掩下心中的思緒。
屬於呂鑒的時代,終於落下了帷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