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八(2 / 2)

“不中!”林娃跳起來了,“不輸也不能幹。這是血汗錢,一家人的血汗錢,不能叫你拿著隨意糟踐!……”

“哥,我想出了個隻贏不輸的法兒。”河娃擠擠眼說。

“狗屁,啥法兒能光贏不輸?”

“咱倆一塊去打,就能光贏不輸。”河娃眼亮了。

“倆人一塊打?”

“倆人。”

“哼,倆人輸得更多!”

“你聽說完,”河娃說,“你知道人家老打家兒是咋贏的?”

“咋贏的?”

“都有‘絕招’!”河娃說。

“人家是傻子,還能看不出來?河娃,別瞎想了。咱還是販雞子吧,起早貪黑的,也許一兩年就能掙夠。”林娃還是不聽他的。

河娃搖搖頭說:“哥呀,哥,你就會下死力。這一回準贏的。比方說,咱倆坐對臉兒,你贏‘兩萬’,輕輕彈兩下桌子就行了,隻當是叫牌呢,沒人能看出來。”

林娃抬起頭來,沒好氣地說:“我要贏‘三朵’呢?”

河娃的目光像火蛇一樣地舞動著,很興奮地說:“打牌哪有不吸煙的,你連吸三口煙我就知道了。”

林娃很驚訝地看了看河娃,竟有點信了:“那……我要贏‘四眼’呢?”

“嗨,兩指頭揉揉眼,誰還會注意這……”河娃說。

林娃的眼瞪大了:“你說能贏?”

“能贏!”河娃說著,腦海裏飄動著像雪片一樣的“大團結”……

“要是贏‘發財’呢?”

“撓撓頭。”

“‘紅中’?”

“摸摸鼻子。”

“‘白板’?”

“摸摸臉。”

“要、要、要是‘東風’呢?”林娃眼裏也放光了。

“看看坐在東邊的那個人就行了。”

林娃咧開嘴花了:“河娃,這法兒你是咋想出來的?”

“天無絕人之路。”河娃說,“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

“就幹兩黑晌兒?”

“兩晚上就夠了。”

“再不幹了?”

“再不幹了。”

河娃用舌頭舔了舔胳膊上的血,血鹹鹹的,很腥。不過,他到底把林娃說服了。幹這事沒有幫手是不行的。他狠下心往胳膊上紮一刀,就是想逼林娃跟他一塊豁出去幹。林娃太摳了,他不能不這樣做。他得叫他信……

說完這一切,河娃累了。他把身子扔在床上,大腦卻仍在極度興奮之中,眼前仿佛舞動著一張一張的十元票,隻要一伸手就能夠著的十元票……是不是太容易了哪?

片刻,他忽地從床上坐起來,說:“哥,頭三盤,咱先不使這法兒,讓他們先贏贏。然後,他們就不懷疑了。”

林娃咧咧嘴說:“中。”

“也不能盤盤贏。要是盤盤都贏,也會叫人看出來。咱隔一兩盤贏幾盤,幹得巧妙些……”

“中中。”

“也別老想著這法兒。打得自然些,別緊張,一緊張也會叫人看出‘巧’來。”

林娃咧著大嘴笑起來:“依你啦,兄弟,依你啦。”

河娃想了想又囑咐說:“牌打得大方些,別和人惱,人家出錯一兩張牌,想拿回去就叫他拿回去。屁哩,贏他再多,他也沒話說。”

林娃點點頭,愣愣地想了一會兒,說:“河娃……”

“嗯。”

“這……心太黑了吧?”

河娃不屑地看了林娃一眼,說:“哥,你不想掙大錢娶媳婦了?”

“……想。”

“想,就別說這話。給雞打水虧不虧心?不幹虧心事掙不來錢……”

林娃諾諾地說:“就這兩晚上,虧心事不能多幹,多幹會出事的。聽我的話吧,河娃。”

“行了,行了。”河娃不耐煩地說,“就這兩晚上,本錢夠了,咱就正兒八經去幹大事!”

“去金寡婦那兒?”

“去金寡婦那兒。”

村裏,金寡婦家是個玩賭的地方。金寡婦的男人死得早,為人不正經,跟外邊的二拐子有一手。二拐子愛賭,金寡婦這裏就成了個賭場,每晚都有人來。二拐子號稱“賭王”,他們要去“賭王”那裏碰碰運氣了。這是一場隻能勝不能敗的戰鬥……

天黑的時候,兩兄弟就這麼去了,懷裏揣了一千塊血汗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