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西湖是西湖邊上一座有名的酒樓,坐在二樓,可看到西湖粼粼蕩蕩的湖水,遠處的蘇堤景色盡入眼底。
杜若溪和一幫風流才子臨窗而坐,中間空地上有幾名舞女跳著舞,旁邊還有樂師配樂,這幫風流才子一邊聽著小曲,一邊調戲旁邊伺候著的妓女。
“董兄,你我同為貢士,隻要明年在殿試中高中,便能金榜題名,實現自己的抱負。”杜若溪舉起酒杯來,遙敬向對麵的一位瘦長年輕人。
那年輕人有些受寵若驚的連忙舉杯回應道:“若沒有杜兄的資助,思白恐怕還在鄉下教書,況且杜兄大才,這頭三甲一定有杜兄的名字。”
自稱思白的這年輕人姓董名其昌,出身貧寒之家,但才華橫溢,工詩文,擅書畫及理論,當然,有才並不代表其有德,他聰明,會鑽營,知道該結識怎麼樣的人。
杜若溪笑了笑,敬了在座的所有人一杯道:“爾等與董兄一樣,都是才華橫溢之人,隻是時機未到,隻要時機一至,功名利祿任爾等呼喚。”
“豈敢,豈敢。”其他幾位文人連忙回酒,眼中都爆發出一陣炙熱的光芒來。
杜若溪吃了一口旁邊藝伎夾的菜,慢條斯理的說道:“今日我宴請諸位,實則是有一件窩心事在心頭不痛快。”
“那個不長眼睛,居然敢惹杜公子,隻要我等幫得上忙,必定竭盡全力,為杜公子出一口氣。”董其昌眼珠一轉,馬上明白了杜若溪今日找他們來的本意,他知道這是個機會,隻要抓住了這個機會,得到杜若溪的賞識,得到杜文龍的看重,往後的道路才會真的順暢無比。
“唉!”杜若溪搖頭歎息道:“也不知從哪裏跑來個打漁的,和那蠻夷之人混在一起,冒充泰西大儒,渾不把我等放在眼中,也不讀聖賢書,隻會一些奇淫技巧,卻高談闊論要讓我等長長見識。”
“還有這樣的人!”董其昌一臉憤怒道:“這樣的人也配稱大儒,不知道他懂那些?”
其他幾名文人都是同仇敵愾,滿麵怒容的看著杜若溪,等著他說出名字來。
杜若溪不緊不慢的說道:“這個人叫做林振軒,懂一些音律、天文、術數。”
杜若溪自認文采遠遠超過林振軒,但是,他受了林振軒的刺激,不但要在經文方麵碾壓林振軒,還想在林振軒擅長的方麵擊敗他,董其昌這些人就是他要找的幫手。
在座的幾位文人一聽杜若溪這麼說,當即滿口說道:“此乃小道,我等在無聊之時,也會偶爾弄一弄音律,術數,杜公子請放心,我等一定會讓林振軒這個人羞愧掩麵而走。”
杜若溪拍手笑道:“三天之後,在我杜府會舉行一個小小的詩會,林振軒也在邀請之列,屆時,詩文由董兄和我去應付,其他的便托付給諸位了。”
“好說,好說!”眾皆渾不在意的應允。
林振軒!誰啊?估計是一個不小心得罪了杜公子的倒黴鬼、可憐蟲而已。
林振軒不知道自己成了別人必踩的墊腳石,即便知道了,他如今也沒有這個閑情去理會。
他坐在馬車內,神情略顯緊張,思緒已經飄到不知哪裏去了。
林振軒要回家了,是的,家,這個名字對林振軒來說十分的陌生,前世他隻是一個孤兒,每一個地方都不會逗留太久。
而這世,身體原主人的家人也變成了他的家人。
一個年邁的母親,還有一個年幼的妹妹,十分簡單的關係。
在身體原主人父親去世後,母親就成了唯一的支柱,與大多數普通貧窮百姓母親一樣,連個名字也沒有,人稱林氏,她白天出去打漁,晚上回來在煤油燈下為大戶人家縫洗衣服賺點小錢。
一天十二個時辰,幾乎隻有一個時辰能夠歇著,身體原主人的回憶中,都是她忙碌的身影。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身體原主人不再夢想著,通過科舉改變自身的命運,而是老老實實的下海打漁為止。
而妹妹,現如今應該有十一歲了吧,從懂事起,便燒柴做飯,剖魚、曬魚幹,稚嫩的小手在冷水中凍得通紅也不喊一聲疼,弄得滿身灶灰也不喊一聲累。
也難怪身體原主人在消散前,最擔憂、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家人。
追倭之戰後,林振軒下落不明,李華梅原本想將這母女接到李府來居住,但是林氏禮貌的拒絕了。
李華梅無奈,隻有將林振軒應得的賞銀給了兩母女,幫忙為兩母女西湖邊上找了個房子,林氏花了些錢買了條漁船,不顧年邁,與林小妹在西湖中繼續打漁,賣給周圍的酒樓店鋪渡日。
所有這些信息彙集起來,讓林振軒意識到,林氏是一位雖然貧窮,但是卻極有主見和骨氣的婦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