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對我說了這些話，為什麼一定要推我去依賴顧簡寧？”歡青偏著頭，調侃著笑問，蕭笙卻微微怔住，垂眸沉吟，淡淡道：“我從未想過要做誰的依靠。”
歡青扭頭看他，想了想，還是皺起眉冷冷問：“難道，你自小便期望著孤獨一人活到病死那一天？”
蕭笙一怔，扭頭看著車窗外，緩緩說：“既然無法成為他人依靠，何必徒增彼此煩惱？”啟動車子，他生平第一次覺得如此悲涼，無法再保持往昔的淡漠冷靜。
“不能陪她到最後，那麼就在陪著她的時候，教會她保護自己，這樣你便可以放心離開。”歡青看著倒車鏡裏他蒼白的臉，像他這兩日對她說話那樣，認真且語重心長的說：“蕭笙，試著去愛一個人，找個合適的人陪著你。女子並非皆是軟弱無能之輩，總有人可以與你站在同等的位置，能夠陪你，卻不必要依賴。”
蕭笙神色複雜，微微咳了幾聲，並未說什麼，沉默的開著車子，載著她回到他的家中，那個18年間，幾乎隻有時光陪著他的家。
一路上，蕭笙都在微微咳嗽，歡青擰眉，卻不說擔心二字。
回家，張伯與李阿姨已經睡下，歡青扶著他悄悄上樓。蕭笙在床上躺下，臉色比回來之前似乎更加蒼白，他看上去異常虛弱。
“歡青回去好好睡一覺，即使沒有顧簡寧在。”蕭笙躺在白底黑色碎花的被子下麵，淺淺笑著說，歡青鼻子微微抽動，這個人怎麼可以這樣的，讓人心疼？
“我在這裏陪著你。”歡青伸手到被子裏，找到他的手握住，認真的說：“讓我守著你一次。”蹙著沒想了想，她說：“你知道，我不喜歡虧欠人，昨晚你守著我，今晚讓我守著你。”
蕭笙看著她，這個理由，對於懂得彼此的人而言，是難以拒絕的吧？他笑了笑，點點頭：“好吧，是否介意躺下來？”
這次倒是換歡青一愣，她看看寬大素雅的床，想一向昨晚已經睡在他懷裏一晚，倒也不介意多一次，若是坐在這裏，隻怕他也睡得不安心。最重要的是，三年來，第一次，即使沒有顧簡寧，她也可以安然入睡。
踢掉鞋子，歡青鑽進被子裏，雙臂環住他瘦弱的腰，仰頭望著他笑道：“睡吧，我在這裏守著你。”蕭笙微微笑了，若有若無的歎息一聲，閉目，許多時光的碎片在腦子裏一閃而過，那樣的支離破碎，18年，卻仿佛單薄的一觸既碎。
歡青把頭湊在他肩窩裏，低聲問：“蕭笙，你還叫那個人哥，是因為真的敬他為兄長吧？”
蕭笙在黑暗裏愣了愣，淡淡說：“血脈相連，非人力所能控製。”
“他嚐試著要殺你，有多少次？”
“從記事起便開始，5歲被父母發現，開始公開化。”蕭笙的聲音平淡沉穩，絲毫聽不出一絲異樣。
“你搬出來住是因為此事？”
“總有一人要退讓，何必與他爭得你死我活。”
“可是，你也徹底放棄了父母的愛，放棄一個正常孩子該有的一切。”歡青的語氣有些激動，她知道一個孩子對於其樂融融家庭那種最深切的渴望。
“原本就不是那麼正常的人，能活下來已是恩賜，何苦再要求太多？歡青，你也沒有正常的家庭，可是，你活得難道比誰差？”蕭笙微微一笑，他輕輕吻了歡青的額頭，“歡青，人總是因為要了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才會失望。”
“那麼你呢？為何要不顧一切，拖著病弱之軀，去奪得太多浮華的東西，你本可以遠離商場，活得清閑自在一些。”歡青在被子裏撫摸他似乎隻有骨頭一樣的身體，肯定的說：“我知道，你並不想要那些，為什麼還要拿在手裏？”
“問這個問題的人很多。”蕭笙淺笑，聲音平淡，神情卻有些無奈。
“那麼，你對人回答過真話麼？”
“沒有。”蕭笙捉住她不怎麼安分的手，尷尬的笑道：“歡青，很癢。”
歡青低笑出聲，忽然說：“蕭笙，若是哪天我想嫁人，沒人娶我，你娶我吧？”
蕭笙愣住，片刻後說：“好。”歡青笑得滿臉平淡，腦袋在他肩膀上蹭蹭，軟糯糯的說：“現在把你從不對人說的真話告訴我吧。我都許你一次可以娶我機會了呢。”
蕭笙沉吟，淡淡說：“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想要盡有生之力，讓身邊的世界少一些雜亂與不公平。”
“所以，你不斷讓自己獲得力量，從而能夠以菩薩心腸，行你的霹靂手段？”歡青在蕭笙緩慢沉穩的拍撫下，有些昏昏沉沉，聲音也愈加柔軟。
“不是菩薩，是奢望能夠魔渡眾生。”蕭笙也開始犯困，抱著一個軟軟的身體，仿佛戒心全失，一些藏在心底許多年，從不透露一個字的話，便自然而然的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