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道的表現,主要在於陰陽。道教既講天人合一,人體內部,當然要重視陰與陽的關係。
《太平經鈔》乙部《錄身正神法》曾說:“天之使道生人也,且受一法一身,七縱橫陰陽,半陰半陽,乃能相成。故上者象陽,下者法陰;左法陽,右法陰;陽者好生,陰者好殺。陽者為道,陰者為刑。陽者為善,陽神助之;陰者為惡,陰神助之。積善不止、道福起,令人曰吉。陽處首,陰處足,故君貴道德,下刑罰,取法於此。”這是說人身為陰陽之合。但它以陰為不好的質素,陽為好的質素,希望人能發揚好的一麵,減低壞的一麵,因此主張陽尊陰卑。認為人體內部有陰暗的一麵或質素,必須予以克製或消除,是道教修持之學的基本觀念。這些陰暗麵,或以陰陽之陰來表示,或以“三屍”來形容,或稱為情,而主張以性製情。道教對於人體中三魂七魄的看法,也傾向於把它視為具有陰暗性質的部分,欲以修持方法製克之。據《雲笈七簽》卷五四“魂神部”稱,人有三魂七魄。三魂一名胎光,太清陽和之氣,屬於天;二名爽靈,陰氣之變,屬於五行;三名幽精,陰氣之雜,屬於地。胎光主生命,久居人身則可使人神清氣爽,益壽延年;爽靈主財祿,能使陰氣製陽,使人機謀萬物,勞役百神,生禍成害;幽精主災衰,使人好色嗜欲,溺於穢亂之思,耗損精華,神氣缺少,腎氣不足,脾胃五脈不通,旦夕形若屍臥。因此,養生修道,務在製禦幽精,保養陽和之氣。要在黎明時分或夜間入睡前,叩齒並呼三魂,反複三次,即可神氣常堅,精華不散,疾病不侵,鬼神畏懼。七魄之名,分別為屍狗、伏矢、雀陰、吞賤、非毒、除穢、(接下頁)《老子想爾》則不然,它說:“陰陽之道,以若結精為生。“道貴生化,故必須陰陽相合。其次,陰陽,它具體落在男女說,雲:“男女,陰陽孔也。”然後接著本於老子清靜之旨,講男亦應清靜自守:“男當法地似女”,“男欲結精,心當像地似女,勿為事先”,而且“玄牝門,天地根。牝,地也,女像之。陰孔為門,死生之官也,最要”。男應法地似女,陰孔又是生死之官,則其立場自然是貴陰的了。果然,它又說:“黑,太陰中也,於人在腎,精藏之。”也就是說男子雖為陽,但藏精仍在於陰;欲結精,亦須法陰。如此方能“結精成神”。縱使要死了,然若根據這個道理,藏身於太歲太陰中,依然能夠活轉過來,恢複生機。此即所謂“太陰煉形法”。它說:“太陰道積,練形之宮也,世有不可處,賢者避去,托死過太陰中,而複一邊生像,歿而不殆也。俗人不能積善行,死便真死,屬地官去也。”
此貴陰重女之思想,與《太平經》陽尊陰卑甚且主張一男當娶三女之說,大異其趣。可見道教初興時,對陰陽問題的處理,雖大致有人身合陰陽之觀念,但重陰重陽,仍不免依違偏廁於其間。
魏晉時期,《黃庭經》乃並論陰陽,雲:“外本三陽神自來,內養三陰可長生”(《外景》中部),“人皆食穀與五味,獨食太和陰陽氣”,“經曆六腑髒卯酉,轉陽之陰藏於九”,“津液流泉去鼻香,立於懸膺含明堂,通我華精調陰陽”(下部),是外氣亦為陰陽,體中亦合陰陽。但此時陰陽並無男女之意,隻是講兩種性質。到了唐代,仍是如此,如張果論《參同契》說:“陰陽者,日(接上頁)臭肺。七魄為人身中之濁鬼,每每於月朔、月望、月晦之日在人身中流蕩遊走,招邪致惡。修道之人,應製禦七魄。如正臥,去枕伸足,搓手;次掩兩耳,指端相接,交於頭項中,閉聽七通,存想白氣臨身,化作天獸,青龍在目,白虎伏鼻,玉女當耳,龜蛇守足,乃咽液七過,叩齒七通,呼七魄名,咒念七魄內閉相守,不得妄動。
月也”,“陰陽者內外也,內氣為陽、外氣為陰”,“坎離為陰陽,陽即魂也,陰即魄也”,陰陽都是指兩相對待的狀況或性質。劉知古《日月玄樞篇》亦然。它比張果重視陰陽,但論陰陽也僅就其性質說陰陽交感,所謂“陽消陰息,金盛水衰,魂魄相安,剛柔合體,水盛坎侵陽也,火衰離盡昏也,陰陽相飲食也,交感道自然也”。陰陽交感指的是一種原理。而此原理具體見於煉養時,它反而常以“父母”為說。父母是由夫婦發展來的,夫婦有子乃成父母,故父母不是陰陽的概念,而是夫婦子的關係:“丹道相成,子出於母之胞”,“以汞投鉛,以類合類,如父製子,子製孫也”。夫婦關係遂轉而至父子、母子關係的討論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