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平認為康有為的《新學偽經考》與《孔子改製考》是受其《辟劉篇》和《知聖篇》影響,但卻“多失其宗旨”;又認為《新學偽經考》在方法上“不出史學、目錄二派之窠臼”,明顯地說出兩者研究方向的不同。廖平是看淡這件天下紛爭的事情,他說:“又吾兩人交涉之事,天下所共聞知,餘不願貪天功以為己力,足下之學自有之可也。”廖平致信友人江叔海的一段話:“康長素所發明者,非原書所有。”廖平《經話甲篇》對康有為的評價:“…長素或亦儒門之達摩,受命闡教者乎?”把康有為稱為“儒門之達摩”,明確表達自己對康有為的佩服之情。《經話甲篇》卷二:“偽經考》出,倚馬成書,真絕倫也。”這也是廖平對康有為發自內心的讚歎。
康有為卻一再否認這兩部書與廖平有關聯,他把自己成書的緣由歸功於自己閱讀《史記》與《漢書》時的疑惑而,對《新學偽經考》成書的緣由解釋是“…以今文為主,遍考古文而辨之。先撰《偽經考》,粗發其大端。”
康有為不曾提及自己文章是受廖平的影響而發端,這實在讓人搖頭不能苟同。康有為《新學偽經考》的撰寫,即使說這是他自己的觀點,也是在其會晤廖平之後,才有意識地翻閱《史記》與《漢書》的相關內容,從而確信了廖平關於偽經的觀點,也才有了他的文章。如果沒有這個前因,那麼康有為的這兩篇驚世駭俗的文章思想哪年才能出來?曆史會怎樣發生?如果沒有這個啟發,康有為的文章豈不成了無源之水無本之木。
康有為《新學偽經考》所列五個要點,其中的一、四、五與廖平《古學考》雷同,而第二、三點則為康氏主見。
廖平的《知聖篇》有四個要點:一是,孔子素王受命改製。廖平認為,孔子受命於天,具有帝王之德,但卻無其位,因此是有德無位的“素王”。因為是“素王”,改製立法不能見之於實事,隻能“存空言於六經”,以微言大義的方式傳給後世帝王。二是,六經皆孔子所作。古文經學認為六經隻是古代史料,孔子隻是一個傳述家。三是,孔子改製托古。因為孔子隻是有德無位的“素王”,如果直言改製,不能取信於人,所以借托古代先王以言改製。四是,孔子改製因革損益。孔子對四代製度有繼承也有創造。
我們再看康有為的《孔子改製考》,也是有四要點:第一,定《春秋》為孔子改製創作之書,文字不過其符號,六經皆然。第二,六經皆孔子所作。第三,孔子改製,恒托於古。第四,先秦諸子皆托古改製,如老子之托黃帝,墨子之托大禹。以上對比可以看出,康的《孔子改製考》中的第二、三點完全同於《知聖篇》,其他兩點則不一樣。
康有為與廖平雖然有著表象上的相似看法,但在內在核心上,卻是大相徑庭。廖平缺乏政治抱負,沒有什麼野心,典型的書呆子。而康有為卻是懷有叱吒宇宙之心,具有廖平不可相比的雄偉氣魄。他在《孔子改製考》中寫道:“布衣改製,事大駭人,故不如與之先王,既不驚人,自可避禍。”露出自己“布衣改製”的政治理想與決心。同一件事,人和人思想欲望的不同,其結果肯定不一樣。這是亙古未變的。
公心而論,廖平對康有為的影響事實是任何人不能否認的。康有為的弟子梁啟超認為其師受廖平影響“不可誣”。廖平的顛翻古今的“異端”觀點,讓康有為洞看到一個嶄新的研究領域,在這個領域,廖、康兩者在同一入口處進入,但之後分道揚鑣各有千秋。筆者認為,兩人之論,一為學者之學術研究;一為政治家之政論。可以說,廖平是一個探險者,而得到寶藏享受到無限風光的卻是康有為。
康有為是不是剽竊的巨擘,這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康有為帶頭掀起的轟轟烈烈的戊戌變法運動、思想解放運動,把沉睡千年的中國從中世紀封建王朝中喚醒,開始正麵看待世界,其曆史功績是不可淹沒的;而為這場運動奉獻自己一份破天荒思想的廖平,其功績也不曾被曆史忘記,已經被載入史冊。
§§第三部分誰解其中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