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是腎外的手術日。腎外主任周立奇今天不光有台腎移植,還要瞞著大外科主任穆百濟搞一個小型慶典活動,因此整個人就顯得有些勞神和忙碌。

那個突發性事件就悄悄地隱匿在這些勞神和忙碌裏,直到突然冒出來把毫無防備的周立奇嚇了一大跳。

清晨起來的第一件事是炸荷包蛋。隻要有大手術,周立奇早晨都要吃上四個荷包蛋。這習慣是跟大外科主任穆百濟學的。還是二十年前跟著穆百濟讀碩士時,一天早晨,穆百濟令人意外地用飯盒給他帶來了四個黃澄澄的油炸荷包蛋。穆百濟對他說,吃吧,油炸荷包蛋熱量高,上了台扛造。那以後,周立奇就養成了上台前吃荷包蛋的習慣。剛結婚時是老婆陶婕給他炸,後來陶婕沒了耐心,周立奇就自己炸。

炸荷包蛋是有講究的,炸過了會糊炸輕了不香。如同許多外科技術操作一樣,這也是穆百濟親自教過的。如今經過了多年的實踐,周立奇的荷包蛋可謂炸得爐火純青。

但是,這個早晨周立奇卻有點分心。在吱吱的油鍋聲中,他突然想起了自己從大學時代就一直暗戀著的村鈺。這次是村鈺自己找上門的,昨天下班時,村鈺從大廳裏主動追上他說最近要請他喝茶。周立奇沒有猶豫就答應了。

村鈺究竟會和他談些什麼呢?隔了這麼多年,當村鈺近距離地站到他麵前,他還是能感受到一種被吸引的強烈的場。最讓周立奇著魔的是村鈺的那雙猶如深潭般的眼睛。他曾經多少次在夢裏親吻過這雙帶著長長睫毛的眼睛。一想到那些夢,周立奇就覺得心裏癢酥酥的。

“想什麼呢?鍋都糊了!”身後突然響起陶婕的驚呼。

周立奇猛一哆嗦趕緊把火滅了:“什麼時候回來的?一點動靜都沒有!”

陶婕說:“是你跑神走號,還說我沒動靜!”

陶婕五點多就出去擼槐花去了,這會正抱著個裝滿槐花的大塑料袋站在廚房門口。

每年春天,陶婕都會從外麵帶回來這樣那樣的野菜,整天變換著花樣吃,與其說是注重養生,不如說是摳門節約。左鄰右舍都知道陶婕的這個習慣,在背後悄悄笑話她。周立奇嫌丟人,多次說她但一點效果也沒有,陶婕還是我行我素。更要命的是陶婕最近又添了個毛病,見到空礦泉水瓶就往家裏撿,都摞在陽台上,攢多了再拿出去賣。

這會見陶婕又順手捎回來幾個空礦泉水瓶,周立奇就說:“求你了,別再往家撿瓶子,你不嫌丟人我還嫌丟人。”

“這是環保懂不懂?再說了你掙那倆錢夠幹什麼的?要是你一個月掙的工資能上五位數,地上就是有金豆我都懶得彎腰撿!”

周立奇讓她噎得沒話說:“你……你就不能高雅點,別整天跟個農村婦女似的。”

陶婕反駁道:“也不知道誰更農民?就你那些習慣,我都懶得說你!”

周立奇最煩陶婕揭他的短,用鏟子把鍋敲得叮當響,脖子裏的靜脈鼓起來:“農民怎麼了?嫌我農民當初就別嫁我!”

話音剛落,周立奇就後悔,猜測著陶婕八成又要往村鈺身上扯,趕緊在心裏想著應對的腹稿。

誰知,愛吃醋的陶婕這會腦子卻沒往那根筋上轉,她一邊收拾著槐花一邊老生常談地說起了正在讀高二的寶貝女兒出國留學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