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時分,金碧輝煌的宮牆清晨結上了點點白霜。

宸華宮,是夭鸞國第一美人重陽公主的寢宮,她也是當今夭鸞國帝最寵愛的妹妹。

天還未亮,夜還未央;濃稠的低雲呈席卷之勢攏來,蓋過了月華的光輝,隱去了星辰的璀璨。這是夭鸞國秋季少見的一場大雨,它衝去了百姓的焦躁,衝去了萬物的灼熱,卻衝不去深宮濃鬱的哀傷。

宸華宮內一盞白燭,蠟淚滴落間,稀疏火苗竄動飄渺。

淩離華端坐在殿的中央,麵前是天下四琴之一的紫萼。水紅色的垂地落簾紗擋在窗前,被夜晚的涼風徐徐吹起。她隻著了件單薄的錦衾白衣,剛好掛在肩頭,露出了大片白皙的肌膚,三尺的青絲一泄如瀑,麵容清冷,讓人看了唯恐不心疼她受了涼。

芊芊玉指一撫琴弦,雨滴在了琉璃瓦的屋簷,一聲;青蔥玉指二勾琴弦,雨落在了玉砌的雕欄,兩聲;指尖微揚,琴音乍出,樓外夜雨密密而布,如絲如華,如泣如歌。

伴隨著淩亂雨聲,一曲《漢宮秋月》在淩離華的指下幽幽流淌。彈琴的主人微垂著頭,半闔了眼簾,修長微翹的睫毛輕顫,投下了一抹柔和的陰影。她的氣質悄愴,琴聲淒寒,伴隨著內力,傳到了整個夭鸞宮城的每一處。

寢宮外站著兩名窈窕淑女,其中裏著白衣外罩墨藍紗衣的少女叫子影,另一個穿淺紫色百褶羅裙內襯雪白底衣的少女叫子霧。子霧緊蹙黛眉,可憐兮兮的說:“子影,你說,主子安的什麼心呐?琴技一流就罷了,非得還要‘顯擺’一番。我可是吃了藥的,但這曲子,還是聽得想哭啊!”

子影也好不到哪兒去,眼眶微紅,可是語氣依舊清冷不減:“咱主子厲害不行麼?你應該慶幸我們不是主子的目標,否則,我們現在連藥都沒吃的話,和著哭的,就還有咱了。”

不錯,此時除了寂靜的宸華宮和神秘的伏靈宮,皇宮的每一處都充滿了嗚咽聲,在淅瀝的雨聲下,真有幾分別樣的味道,隻是這味道,令人脊背發涼。

子霧捏了捏鼻子,深吸一口氣,鄭重其事的說:“晉國師不靠譜兒!這藥效,遠遠壓不過主子的內力!”

子影不屑一哼,一挑蛾眉,悠然開口:“不錯了,當初咱主子給晉千陰說的是她的琴攻無藥可當,昨夜晉國師大發慈悲的給了我們兩顆半成品都這麼有效,還是有兩把刷子的。”

子霧瞪了她一眼,但想想也確實如此,接過話說:“本事肯定還是有的,而且還不小。否則,皇上怎麼舍得騰個國師的位子讓他坐?我們皇上是夭鸞國開國以來最年輕,也是豐功偉績於一身的皇帝,如此人中龍鳳,竟會對晉千陰那麼尊重,不可小覷。”

子影笑笑,擦擦眼角的淚珠:“難得你那麼明白。”

子霧亦是提袖拭淚:“廢話,要是這都不懂,主子留我幹什麼!”

端坐紫萼琴畔的淩離華聽聞門外的談話,悄悄勾起一個淡笑,曇花一現。

指尖的速度愈走愈快,琴音也愈來愈急,望那猶見白袖掠影,暗自驚心,仿佛一個不經心便是弦斷音破,空留餘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