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程晉芳(4)(3 / 3)

立春日晚眺

紅雲起坤角,飛鳥下孤岑。潺潺溪水慢,漠漠暮煙沈。千柳梯將出,一痕翠欲深。俄頃山月上,如約重相尋。玉女擁壺立,銀蟾監此心。餘寒襲輕裾,展轉怯層陰。人生隨節候,榮落到於今。感慨東風生,吹噓入上林。

放歌行

富者據一錢,過於青琅玕。貧者擁萬卷,不能具朝餐。天公好鬭奇,故作兩般看。所以遺世人,置身青雲端。山嶽吐靈秀,領取足盤桓。江海富波濤,臨流一澄觀。況有神明契,花鳥興俱闌。虛室白自生,何須遊汗漫。

秋霽漫興

睛光帶翠巘,霧埽岫雲歸。樹頭間疏密,溪聲聽漸微。山禽識人意,剝啄鳴且飛。柱杖一眺望,翏翏風吹衣。萬籟自噓息,披豁理無違。白日更晃朗,碧落開清暉。何以邱壑姿,飲霞饑不肥。本乏稻粱謀,曠觀情庶幾。揚裾一笑粲,秋色籠柴扉。

送吳來軒歸古朐

秋風動客衣,迢迢況遠道。欲別心慘淒,振策何太早。仰視雁南翔,翩翩羽翮好。豈不念離群,山川阻綿渺。落落二三星,猶傍銀河皎。

田居雜詩

濃霧晝如晦,小麥尚滿場。農人冒煙立,東西遙相望。烏犍水中嬉,呼兒置短牆。一夜碌碡聲,麰麥盡脫芒。或雲貿新絲,或雲充官糧。秋禾未成熟,那許出囷倉。

田田溝中蓮,濯濯茨姑新。魚苗不到岸,千百遊漪漣。忽覩野鳧集,媚此細涓涓。萬物隨所適,何須誌深淵。倚簷一長嘯,會當此刺船。

青蛙鳴樹根,田夫卜將雨。氣機相感召,物忽異所處。柱杖立陌頭,煙雲看吞吐。密雨灑禾苗,何憂滋場圃。朝來乾鵲噪,又見日卓午。

邊耀山夕照

周官重職方,厥功辨鎮嶽。恒為代之宗,辰星溯初朔。地氣北有餘,餘分尚卓犖。我觀邊耀山,寶光殊綿邈。起伏含精英,延袤會靈育。古樹盤山腰,嵐黛平巒覆。每於夕陽西,返照驚奇獨。鳥背帶餘赬,林梢光四燭。時複開錦屏,拖藍間深綠。從來山藏珍,此中堪椎斸(誌雲:此山出金)。遊人倦往還,杖策下山麓。回顧湧冰輪,更照千裏穀。

黃花岡

山抱岡如綴,岡遠城與齊。西來尋佳勝,黃花逞清奇。金盤承朝旭,晃朗爭高低。四麵擁沙磧,叢鬱呈幽姿。由來漠北寒,金菊尚能支。昔聞趙武靈,曾此窮登躋(誌雲:趙武靈王遊幸登此)。雄風振千載,憑吊欽遺基。上有黃花寺,淒淒秋雨吹。我時出雲中,覩茲感芳菲。地靈工點綴,繁英入望迷。況複輕雲罨,雉堞遙相隨。驅車出山道,露下吾當歸。

高吳橋早行

官堤柳禿黃葉飄,大屋小屋環危橋。凍驢垂耳慘不驕,誰家紫騮鳴蕭蕭。人生際遇誰所遭,邱垤自卑嵩華高,仰天一笑慚吾曹。

鐵沙塘

萬峰矗起山腳壓,沙攢木搏駭徑狹。秋風掃石客車馳,覩此崎嶇疑入峽。我過雲中涉滹沱,幾閱沙嶺橫塘怯(俱宣府北徑)。仆夫詔餘前路艱,四麵泥淤怪石插。老樹根傾枝掛衣,鐵砂犖確擬合遝。我思人世爭漁獵,未曆險途誇疾捷。裹糧百裏應神乏,況此紆回盤岌嶫。呼童執策趨重匝,車僨馬顛無輕嗋。出險下穀幾從容,回頭一盼驚喤呷。

秋日短歌行

蝴蝶黃銷秋欲老,傷情莫吊西園草。長安風起吹短衣,客子入門愴懷抱。木柄長鑱未可擕,晶晶白日驅少皥。庭前柿葉任翩翻,簷下纂纂結巨棗。忽聞鸛鶴向空鳴,似慰人間窮賈島。騎驄十載繙黃冠,誰作推敲互顛倒。潮州刺史有底忙,甕牖書生憑三考。還將虛室演太元,莫遣朱顏坐枯槁。

鐵筆歌贈王右齡

蒼頡五百四十字,魚鳥蝌蚪兼龜龍。史籀篆體亦奇古,虯枝鐵幹中藏鋒。李斯小篆跨隷體,次仲八分章草從。最後中郎超三篆,兼作飛白題堊彤。北嶽之碑既殘毀,苦縣遺鐫亦難起。玉箸無傳倒薤亡,誰捫石鼓辨奇詭。卓哉王子起淮陰,手把鐵管工摹臨。短小精悍多骨力,砉然落筆風森森。韓擇木,李陽冰,風流於今數代興。瘦蛟盤屈芒角出,快劍斫斷走層淩。有時雲煙繞寸壁,飄忽上下任崩騰。足蹟天涯技愈巧,臣朔饑死侏儒飽。從來奇妙奪天工,鑿破山骨憑指爪。慷慨向王郎,汝才勿漫藏。春蚓秋蛇舉世譏,漏痕釵股爭短長。我生自恨才分薄,短歌為君發星鋩。

枯桃杖歌贈傅凱亭

少陵桃竹之杖久已入水化為龍,昌黎赤藤亦複飛電攝蹟無留蹤。君從何處得此枯桃杖,毋乃王衡之精綏山之遺遠過滇藤與蜀筇。我時臥病發鬔鬆,君來開顏增笑容。倚杖南窗樂相逢,我沽君歌心事同。君言此杖非凡庸,能扶百神降妖凶。拄此不憚臨交衝,快挾兩腋鄙山跫。餘聞而動心□忪,下視群杖同邶鄘。傳觀把玩光盈胸,千年奇幹寒逼空。對之不覺生敬恭,叮嚀複願君藏鋒。君不見南山隱豹輕羆熊,百鏈鋼化繞指從。逍遙曳杖入鬆風,當世不驚左耳聾。

自都將歸留別陳農部東巌

嗟我與君皆癸卯,羨君騰踔我潦倒。十年郎署天衢飛,十載饑驅甕牖老。黃鵠鷦鷯分各安,昆池枳棘境俱好。仰天一笑月皎皎,布襪青鞋計應早。

夜坐

萬木送秋聲,孤峰一鶴鳴。感時悲季子,望遠泣蘇卿。朔管縈愁鬢,寒砧動客情。何堪風雨夕,獨酌擁長檠。

送吳易之赴館桃邑

雪重風寒送汝行,百千離緒翻為輕。高曾忠義留虛穀,南北文章負令名。此去看花梅正好,別來撫劍氣和平。相關轉笑憐兒女,一葉蓬飄酒正醒。

莊居漫興

疊翠濃陰遠樹間,歸飛倦鳥語關關。半椽茅舍留禪榻,一領蓑衣老客顏。天際雲霞千古壯,田間犁犢畢生閑。那堪兩部官蛙閙,遂使移文檄北山。

《柘塘脞錄》:恭棐隱於卑官,性耽吟詠。任東澗《槲葉山房詩序》雲:“讀其詩集,或剖抉而揭高旨,或排奡而盤硬語,浸淫乎退之矣。”吳揖堂題句雲:“十年走長安,出門無一遇。北出居庸關,複向雁門路。邊馬跅能騎,健兒駭相顧。胸懷壯且闊,詩思健以固。五字愈警嚴,直追少陵步。”當時名流傾倒如此,其風格固矯然絕俗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