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無虞
天瑾元華二十年，皇上皇甫榕賜婚衛國將軍夏侯麟之五女夏侯星淺與當朝太子皇甫洵，擇四月十三大喜之日成婚。全國上下舉國歡慶，太子大婚，大赦天下。
我透過鮮紅的喜帕，看著軟轎外推擠的人們。
他們臉上都帶著喜悅的笑容，或許是因為在這一日裏，他們因為犯了錯而關入刑部大牢的親人朋友們都安然無恙的回了家，又或許是因為接下來的一年裏他們都可以隻繳納一半的賦稅。
他們都是容易滿足的老百姓，隻是因為一些簡單的原因就毫無保留地笑著，其實一切隻是皇上的一句話，他們卻好像得到了整個世界一樣在心中盤算著今晚家裏可以加一道葷菜慶祝自己得到的恩惠。
這樣看來，我和皇甫洵的婚事並不是看上去那麼壞。
我沒有什麼普度眾人的仁心，隻是當一件事無法避免，你就隻好努力去看它好的一麵，這樣你會更容易接受。
正想著，熱鬧的鑼鼓聲轉了一個調子，轎子也緩緩停了下來。簾子被掀起，纖長的手指伸進來，紅色的袖口襯得整隻手顯得格外溫潤，如一隻羊脂玉雕刻成的完美模子。
遲疑了一瞬，便把手交了上去，一股恰到好處的拉力將我拉出了轎子，明媚的陽光耀得我周身一暖。
還沒來得及看仔細，便突然被人攔腰抱起。我一聲驚呼，本能地摟住了眼前人的脖頸，卻對上他有些戲謔的雙眼。
“本宮的太子妃真是熱情啊。”他在我耳邊輕聲說著。
周圍的人紛紛響起了不懷好意的笑聲和起哄聲，我感到自己臉一陣陣發熱，還好有豔紅的喜帕擋著沒人看到。
“太子殿下，演夠了吧？”我有些惱怒，掃了眼周圍的人壓低了聲音對他說。
“本宮還以為你除了假笑不會有別的樣子了呢。”皇甫洵直直地盯著我的雙眼說道，嘴角那似笑非笑的表情一直不減，好像能透過朦朧的紗看到我的表情一樣。
說完，還不等我再開口，便扶著我的膝蓋將我放下，動作是無限的輕柔。
我愣住了。
直到耳邊的歡呼聲再度響起，我才猛然回過神來，暗暗惱怒自己剛剛瞬間的心動。
安然無恙的穩坐太子之位這麼多年，皇甫洵又豈能是個善茬？我怎能對他放下心防？
皇甫洵一直牽著我的手，引導我走入正廳站好。麵前端坐著皇上和皇後，下首便是幹爹幹娘。垂首站在距廳門不遠處的儀官見皇上身側的大公公向他點頭，便朗聲喊道：“新人已到，禮始——”
“一拜天地——”
我與皇甫洵轉身，同時門外的文武百官自動讓開，露出太子府大門前的石屏。身邊的女官一手扶著我的臂彎，一手輕輕托著我頭上沉重的喜冠，慢慢幫著我跪下。我和皇甫洵，一同對著門外漆黑的天幕一拜。
“二拜高堂——”
我心中不禁有些發笑：即便是皇上，也不敢違逆天地，仍是將自己排在了天地之後的。
作為國君，最為懼怕的倒不是百姓，而是天地鬼神。
心中禁不住漫出了絲絲諷意：可笑，真可笑。
可就算心中想的是多麼大不敬的言辭，還是對著座上明黃的兩個身影深深地拜了下去。我，豈不是更可笑？為何要笑別人呢？
“三拜夫妻——”
抬眼對上皇甫洵的臉，然後低頭，瞧著他的膝蓋落到地上，我也隨著跪了下去。
這一拜，我們以後便是夫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