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一章 池上寓興二絕(1 / 2)

“題解”

會昌二年(842)在洛陽作。白居易此時已七十一歲,罷太子少傅,以刑部尚書致仕。

“池”,詩人的住宅履道裏中有園池,曾多次吟詠。白氏履道裏宅有池,水可泛舟;樂天每命賓客,繞舡以百十油囊,懸酒病,沉水中,隨船而行……(《雲仙雜記》)“寓興”,寄興,明寫一種事物而暗有所指。

濠梁莊惠謾相爭,未必人情知物情:

獺捕魚來魚躍出,此非魚樂是魚驚。

(二)水淺魚稀白鷺饑,勞心瞪目待魚時。

外容閑暇中心苦,似是而非誰得知!

“濠梁莊惠謾相爭”,用《莊子·秋水》典:莊子與惠子遊於濠梁之上,莊子曰:“魚出遊從容,是魚之樂也。’惠子曰:‘子非魚,安知魚之樂?’莊子曰:‘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魚之樂?’惠子曰:‘我非子,固不知子矣;子固非魚矣,子之不知魚之樂,全矣!’莊子曰:‘請循其本;子曰汝安知魚樂雲者,既已知吾知之,而問我,我知之濠上也。’(注雲:‘我遊濠上而樂,則知魚遊濠下亦樂也。’)”“濠梁”,濠水上的石橋。“謾”,白費,徒然;亦有隨意、妄加之義。

第二句是說不一定知道人情的就識物情。

第三四句就是所謂的“物情”。“獺(tǎ)”,水獺,善捕魚。水獺捕魚時魚自動躍出水麵,這不是魚樂而是魚受驚的緣故。

首句濠梁的莊子、惠子的辯論相爭,可以說是人情。但知道人情,未必就懂得物情。“物情”什麼?詩人舉了個很有意思的事例:水獺在水裏捕魚吃,而魚突然跳出來;這不是魚兒高興跳出水,而是受到水獺的驚嚇的緣故。本是詩,又像是寓言,言外之意,不言而喻。

“水淺魚稀白鷺饑”,鷺:“鷺鷥”、“舂鋤”、“絲禽”、“帶絲禽”,名稱頗多。是鸛形鷺科部分種類的通稱。其基本特征相近,但羽色和大小相差甚遠。常見的有蒼鷺、草鷺、白鷺、牛背鷺等。古代詩人最喜歡寫白鷺。

古代詩人筆下所寫的鷺,多係白鷺,這裏也是寫白鷺。鷺鷥主要是啄食魚類、兩棲類、昆蟲、甲殼動物等。白鷺因為天旱水淺魚兒稀少,所以很饑餓,“勞心瞪目待魚時”,就是寫白鷺為了果腹,勞心瞪目地等待魚兒遊去。“勞心瞪目”,把白鷺人格化。“瞪”(chéng或zhèng),直視的樣子。今通讀dèng。

後兩句是詩人的議論。“外容閑暇中心苦”,寫白路外表悠閑,其實它是勞心瞪目在忍饑待魚,何其焦灼愁苦!唐代另外兩位詩人的白鷺詩可以作為本詩的腳注、不妨錄出:“刷羽競生堪畫勢,依泉各有取魚心。”(顧非熊《崔卿雙白鷺》)“刻成片玉白鷺鷥,欲捉纖鱗心自急。翹足沙頭不得時,旁人不知謂閑立。”(盧仝《白鷺鷥》)原來如此。詩人深知個中奧秘,但未明說,於是用“似是而非誰得知”一個疑問收尾,煞費苦心。

白鷺常常靜立水邊或水中,人們都很欣賞其外表的悠閑雅靜。其實呢?詩人直剖其“取魚心”,它哪裏是“閑暇”,而是費盡苦心(“勞心瞪目”)地忍饑待魚。詩人說“似是而非誰得知?”是他自己明知而故問。從藝術手法上看,不僅巧妙設問,別開生麵,尤其是由此及彼,把白鷺似是而實非的“取魚之心”上升到了哲理的高度,寓意頗深,是否隱含寄托著自己的一種心境和久曆官場的人生體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