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1 / 3)

安納托利亞高原的漫漫嚴冬終於要過去了,被大雪覆蓋住的原野,殘雪下已經抽出了細細的嫩綠。

玉簫忙著收拾遠遊的行裝,西瑪赤足坐在床邊,安靜地看著玉簫將兩人的衣物都裝進包袱,他的唇邊有幸福的微笑。

“看什麼呢,多披件衣服再坐起來,不然又要著涼了。”玉簫抬頭看著他一笑,走過去將一件雪狐的披風裹在他身上,揉了揉他散亂的長發,順手撿起梳子慢慢梳著。

西瑪轉過身,像撒嬌的小孩子般抱住她的腰,頭埋在她的小腹上,聲音聽起來悶悶的:“我們……要去哪裏?”

“去哪裏啊……我想先往西行,到愛琴海沿岸看看那裏的國家和海上民族,然後往東穿過米坦尼,去亞述看看呢。”她漫不經心地說,然後狡黠地一笑,“你不想跟我去嗎?那你留在赫梯也不錯……”

西瑪急急地搖頭:“不,我要去,隻要能跟你一起。”

玉簫被他急切的樣子逗笑了,在他身邊坐下來,真誠地看著他清澈的黑色眼睛說:“我要謝謝你能一直陪著我,西瑪。如果沒有你,我現在真的是一個人四處漂泊,那該會多麼孤獨。”她搖了搖頭。

“你很怕孤獨嗎?”西瑪靜靜地看著眼前突然有些悲傷的她。

“對,很怕……”玉簫唇邊帶起一抹淒涼的笑,“那種感覺,是深不見底的黑暗,仿佛世界上隻剩下你一個人,會把人逼瘋掉……”

西瑪黯然,久久,才低聲問:“那麼,隻是因為我正好在孤獨的時候陪著你……”

“傻話!”玉簫好氣又好笑地輕輕彈了下他的腦門,“我說過很多次啦,你是不一樣的,我很喜歡你。並不是隨便一個人都可以讓我對他說‘我喜歡你’的。”

是的,她隻對三個人說過。

凱,還有拉美西斯,隻有這兩個如此優秀的男子啊,讓她不僅僅是喜歡,而是豁出性命地,死心塌地地去愛。

但是西瑪又是不同,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仿佛變成了她的一部分,仿佛他們身上有著同源的血液,就像是孿生的姐弟,一個生病了,另外一個必定也會不舒服;一個傷心了,另外一個必定也會不開心。

血脈相連,心意相通。

西瑪的微笑,仿佛故國寒冬盛放的梅,如此香氣盈人,如此純潔無暇。

他的目光投向門外,玉簫立刻會意:“想出去看看嗎。”

看到西瑪羞澀地點頭,她一笑,將他身上的狐皮披風拉拉緊,輕輕抱起他走到門外。

“我……我可以自己走……”西瑪白皙的麵頰上有兩抹朝霞似的紅暈,手臂卻習慣地環上了她並不算強壯的肩膀。

“你腳上的凍傷還沒完全好呢,要是傷口又裂開就不好了。”玉簫不在意地說,坐在門口的台階上,讓西瑪坐在自己的腿上,空出一隻手來指指地上的新草,“看,春天就要到了。”

大地春回,鶯飛草長。

但是她的人生,仍舊停留在離開埃及的那一瞬,那是她人生中最冷最冷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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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天後的清晨,天還沒大亮,玉簫將西瑪叫起來,自己悄悄跑到宮中的馬廄牽出一匹耐力強速度佳的良種馬,又順手拉走一輛小巧靈便的馬車。

“為什麼要這麼早呢。”西瑪揉著眼睛問,他單薄的身子在還未散去的寒氣中微微顫抖著。

“這事我沒告訴瑪荷,不然她肯定不放我們走,所以當然要偷偷的。”玉簫說著,將簡單的包袱係在馬鞍上,回身給西瑪緊了緊披風,又用兩塊柔軟的羊皮包好他的腳,一抬手將他抱上馬車。

“對不起,要不是我不能走路……”西瑪咬著唇,愧疚地說。

“趕快進車廂裏去,外麵冷。”玉簫打斷他的道歉,跳上駕車的位子,又低聲輕歎一句,“我對不起你的事情已經太多……”

熹光微露之時,馬車已經噠噠地出了哈圖薩斯,順著還未完全解凍的大路徑往西去。

玉簫專心駕車,卻完全沒有注意到,在他們的車後,早有一人一騎在遠遠地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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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他們到了距離哈圖薩斯不遠的一個小鎮,由於道路並未完全解凍,馬車走在上麵一步三滑,所以他們走得很慢很小心。

這個小鎮她以前來過,知道這裏隻有一家可以讓旅人投宿的小客棧,所以她進了小鎮就直接把馬車停到客棧門口。

小鎮在這種寒冷的天氣裏顯得更加蕭條,路上的行人寥寥無幾,這卻讓玉簫終於注意到了那道特別的視線,從他們進了鎮開始,那道視線就一直跟著他們。

她暗暗皺了皺眉頭。哈圖西利早就答應放過她,怎麼又會有人在跟蹤他們呢。

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把西瑪從車上抱下來,走進小客棧,要了一間客房和一些熱的食物。

“怎麼了?”西瑪本能地意識到她的不對勁,摟著她肩膀的手臂輕輕緊了緊。

“別緊張,那人身上沒有惡意。”玉簫安慰地對他笑笑,將他放在桌子旁。

令她沒有想到的是,那個跟蹤者居然也大刺刺地走進了空蕩蕩的客棧,找了張角落的桌子坐下。

這人真的是來監視他們的麼?看起來怎麼好像有點……白癡的樣子……

玉簫用眼角餘光打量著那人,他矮矮小小,身材纖細,披著的黑色大鬥篷從頭蓋到腳,讓人看不到他的真麵目,可這身打扮卻是相當的引人注目。

“該不會是……”玉簫麵容一冷,又看了那人幾眼,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測。

她站起來,快速走到那人麵前,一把拉開他蒙頭的鬥篷——

“瑪荷!果然是你……”從震驚變為苦笑,玉簫有些頭痛地按住太陽穴,這個小麻煩終於還是跟上來了。

瑪荷卻看起來比她更加吃驚,“你你你……怎麼認出我的?我覺得我裝扮得很成功啊!”

“我又不是笨蛋!”玉簫忍住吐血的衝動,“哪有人穿成這樣到處亂晃,還一直緊緊跟在人家後麵的?我要是看不到除非我是瞎子。”

“好嘛……”瑪荷嘟著嘴巴,可憐兮兮地看向玉簫,“那既然被你發現了,不要趕我回去好不好?人家也想出來和你們一起玩……”

“我們不是出來玩,公主大人,我們這是……”玉簫欲言又止,他們這應該算是流亡吧?

“是什麼啊,就是想丟下我一個人出來玩,這樣太過分了。”瑪荷拉住玉簫的手臂搖晃著,“好嘛好嘛,我會很乖,不會打擾你們的,就讓我跟你們出去玩嘛,你知道我還從來沒出過哈圖薩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