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言 16
這天一大早,蜿蜒曲折的摩天嶺上開著一輛出租汽車,車裏坐著一老一小父子倆。老的叫吳自廉,已經滿頭銀發,是摩天嶺中學退休的老校長;小的叫吳永潔,一星期前,市裏對他進行了提拔考察,擬提拔任用的職務是市建設局總工程師。由於工作即將調動,吳永潔很忙,但是吳自廉卻給兒子下了最後通牒:回老家摩天嶺一趟,好好陪他一天。趁著假日,吳永潔急急忙忙趕回了老家,可父親卻不知道葫蘆裏賣什麼藥,讓他關了手機,帶著他上了這輛掛滿窗簾的出租車。
“爸,我們要去哪裏呀?你這神態怪嚇人的。”看到父親嚴峻的神色,吳永潔想調調氣氛。吳自廉笑笑說:“沒事,就帶你去看個老朋友。”
“那也不要搞得這麼緊張啊。”吳永潔拉著父親的手說。吳自廉從貼身的內衣口袋裏拿出一個筆記本,從裏麵抽出一張照片說:“永潔,爸今天就帶你去看這位老朋友。”吳永潔小時候就看過這張照片,那是戰爭年代,父親和一位戰友在戰場上拍的。父親曾經告訴他,這位朋友在戰場上立過功,當了不小的官。吳永潔大學畢業時,曾想讓父親去找找這位朋友,後來吳永潔找到了工作,這件事就擱置下來。如今,吳永潔成了領導幹部,父親難道怕他勝任不了工作,還想找老朋友去幫忙?
出租車翻山過嶺,兩個多小時後停了下來。打開車門,吳永潔看到門口竟然站著兩個警察,原來這裏是一座監獄。看到父親下車,吳永潔連忙跟了過去。在警察帶領下,父子倆穿過幾道門來到一個整潔的小房間。不一會兒,警察帶著一個身子佝僂、胡子拉碴的老頭子走了進來。見到吳自廉,老頭痛苦地低下了頭,好久才抬了起來,滿臉悔恨地說:“老吳,我愧對老朋友啊。當初你自詡一枝梅花,我還嗤之以鼻,想不到你這枝梅花如今依然淩霜傲雪,我卻因為貪念,一失足成千古恨,成了人民的罪人,悔不當初啊。”吳自廉說:“你也別太自責了,政府讓你在這裏改造,就是希望你能好好悔過啊。”看著兩位曾經並肩作戰的老朋友在這裏老淚縱橫的相聚,吳永潔的心裏也酸酸的。
回來的路上,吳自廉對永潔說,這位老人在戰場上是衝鋒陷陣的虎子兵,麵對生死,毫不畏懼;參加工作以後,敢作敢為創事業,成為省城一家大型國有企業的總經理,他多次想把吳自廉從山溝溝調到省城,吳自廉都拒絕了。吳自廉說離不開那些愛他想他的學生,離不開摩天嶺中學那一樹一樹的梅花。想不到幾年前,這位朋友因為貪汙受賄被檢察院立案查處了,後來被判處十二年有期徒刑,成了一名身陷囹圄的階下囚,聽說跟著他落馬的還有好幾名中層幹部。吳自廉沉重的話語一句接著一句,就像警鍾狠狠地敲在吳永潔身上。
車子不知不覺又回到了摩天嶺,在嶺腳的一家小飯館裏,吳自廉點了菜幹扣肉、青菜肉絲、番茄炒蛋、雪菜冬筍四個菜。看到這些熟悉的菜肴,吳永潔的雙眼濕潤了。十八年前,父親就是在這個小飯館裏,為即將去單位上班的他送行,告誡他要好好工作,報效祖國。如今,吳永潔有了新的工作崗位,父親會給他說些什麼呢?
果然,吳自廉倒了滿滿一杯酒,說:“永潔,爸今天要和你喝一杯酒。”“爸,你就別喝酒了。”吳永潔知道父親身體不好,勸著父親。
吳自廉撥開永潔的手,舉著酒杯說:“你也別勸我,今天哪怕是最後一杯酒,我也要陪你喝。”吳自廉說:“我這一生有兩點成就,一是當了一輩子教師,培育出了滿天下的桃李;另外就是培養出了你這個有用之才。”吳自廉接著說:“爸前幾天去醫院,已經檢查出得了絕症,留在世上的日子可能不多了。聽說總工程師管理著幾千萬元的工程,你的前任就是因為貪汙受賄被查處的。因此我還有一個願望,就是希望給你留下一副清清白白的傲骨,能為人民多幹點事。我同你喝這杯酒,就是希望你今後無論到什麼崗位,都不要忘記爸爸的這個願望,絕不能讓爸爸失望。”
“爸爸——”吳永潔端起酒杯,噙著淚水,與父親一飲而盡。直到這時候,吳永潔才明白父親要他好好陪一天的真正含義,父親給他上的這最後一課,讓他銘心刻骨,這是一堂讓他受益一生的人生之課。一塊農家肉
一、豬肉送錯了
趙明光在一家建築工地打工,他和老婆租住在城裏,不為別的,就想讓孩子能上好一點的學校,將來培養孩子成材。這天中午,他的老同學張文濤來他家裏走訪。別看張文濤年紀輕,卻已經是建設局公用事業科科長。趙明光的老婆在服裝廠做工,他就自己炒了幾個菜招待。兩個人酒足飯飽,告辭的時候,趙明光看到張文濤帶了一大箱水果,覺得空手讓朋友回去很沒麵子。突然,他想起冰箱裏還有一塊豬肉。可別小看那塊豬肉,這是他在農村的姐姐特意捎來的,農家喂養的豬,吃的是剩菜剩飯和野菜,豬肉也特別香。平時有客人來,老婆才舍得燒上半碗。
趙明光從冰箱裏拿出豬肉,用環保袋一裝,遞給張文濤。張文濤連忙推辭。趙明光拉住張文濤的手,把豬肉往張文濤手上一塞,說:“文濤,平時你經常來看我,總是帶這帶那的,我真過意不去。這塊農家豬肉,是我姐姐帶出來的土特產,沒值多少錢。咱們兄弟就講一個情字。這豬肉今天你一定要帶回去,否則我就不認你這個朋友了。”
趙明光的話說到這份上,張文濤也不好再推辭,拎著那塊豬肉就告辭了。
張文濤走了沒多久,趙明光的老婆陳月娟就回到家中。沒兩三分鍾,陳月娟就喊叫起來:“趙明光——”正準備在床上躺會兒的趙明光嚇得一下子從床上跳了起來:“老婆,你大驚小怪幹啥呢?”
“冰箱裏那塊豬肉呢?” 陳月娟大聲問。
趙明光一聽笑了:“我還以為出了什麼天大的事。那塊豬肉啊,我送朋友了。”
陳月娟一聽,走到床邊一把扭住趙明光的耳朵:“送朋友了?你啥東西不好送?偏要送那塊豬肉?你現在就給我出門,把那塊豬肉給我要回來。”
要回來?!趙明光一下子愣住了:“月娟,我送塊豬肉給朋友,你也別這麼不講情麵吧。再說,這潑出去的水讓我收回來,我今後還怎麼做人啊?這樣吧,我馬上給姐姐打個電話,讓她再從山裏帶幾塊農家豬肉出來,保證你有得吃。”
趙明光說完拿起話筒準備打電話,陳月娟卻按住了電話機:“吃吃吃,你就知道吃。我也不跟你多說廢話,今天你啥事也甭幹了,你就給我想辦法,把那塊豬肉給我拿回來,否則我就跟你沒完。”
二、隻怕要不回
趙明光五大三粗的男子漢,在家裏卻是聽老婆的。再說這幾年,陳月娟裏裏外外處理得妥妥帖帖,趙明光也懶得操心。如今,老婆下了“軍令狀”,趙明光隻能出門。
一路上,趙明光的心裏特別難受。俗話說,人活一張臉,樹活一張皮。趙明光想:一塊豬肉,最多也不過值幾十塊錢,假如從張文濤那裏去拿回來,那估計也沒什麼大問題。可他一個大男人,這張臉往哪裏放啊。不知不覺到了張文濤辦公室,張文濤沒在,人家說張文濤去工地了。趙明光想打電話,可又覺得不妥當,還是在這裏等他,見了麵再說。
兩個小時後,趙明光果然等到了張文濤。兩人一見麵,張文濤就開口了:“天明,你的臉色怎麼這麼難看呀?是不是中飯吃得不舒服?” 趙明光搖了搖頭說:“不是,我來是想求你點事。” 張文濤一拍趙明光的肩膀說:“你說這話就見外了,有事你就直說,能辦的我一定幫忙。” 趙明光沉默了好一會兒,才紅著臉說:“我想——,我想把中午送你的那塊豬肉拿回去——”
趙明光一聽笑了:“哈哈,你這老朋友真會開玩笑。”